高脚杯中的液体刚好没过杯子的三分之二。
男人把高脚杯夹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其他手指自然向里弯曲,拇指轻轻护住杯的四分之三。
他的年轻时就有轻微的强迫症,对量的把控十分严苛,所以每次喝点什么都要用上量筒和直尺。
现在不会了,熟能生巧。
液体随着男人手臂的晃动旋转着碰撞昂贵的水晶杯壁。
男人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望着杯中里澄清透亮近似无色透明的液体陷入遥远的沉思。
晃杯能够使之与空气尽可能充分的接触,他甚至这样做的好处,氧化反应会使杯中的香气更加浓郁。气味进入他的鼻腔,刺激他的嗅觉神经。他闭上眼仿佛看见荒芜沙漠上一个被热掉了衣服的可怜女人,燥热的空气挑动着他所有的感官。
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他并不意外,熟悉的气味让他充满安全感。
他微微倾斜杯身,嘴唇贪婪地紧贴在水晶杯的边缘,轻轻抿了一口,只是小小一口。
液体从舌尖流向喉咙,快乐的感觉在口腔中炸裂,活跃在他的每一处味蕾。口感舒顺和谐,平衡性和该品种的典型性也是极好。要说缺点也是有的,口感清爽相对而言的代价便是整体略显纤薄,缺乏厚重感。回味也较短。当然,世间本不存在完美的事物,也许是自己太过苛刻了。
杯壁上还有少量挂杯,男人仰头饮尽了酒杯中残留的液体,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
浅蓝色塑料桶咕嘟嘟冒着巨大的白色气泡。
他又到饮水机里接了一杯。
液体沿杯壁缓缓流入,刚好没过酒杯的三分之二,他对量的把控准确到无以复加。
忙碌的一天才真正开始,他要打一个电话,本来是昨天要打的,喝酒确实误事,宿醉让他脑袋昏沉。
李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见,人一高兴就容易放纵自己,自古便有之,现在有,将来也会有。古今未来相同之。
他终于肯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拿起办公桌上发皱了的可能给他带来无尽财富的单薄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他活了大半辈子,高不成低不就,老老实实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养殖场,他期望能有所改变。文件右下方手写的号码不不知何时洒上了酒水,应该是昨天醉酒之后,上面数字有些模糊。他从素白台灯下的鳄鱼皮匣中取出一副半框金丝花镜,架在眼前。勉强能看清。
他没有秘书,只能自己亲自打电话。以前是有秘书的,只是后来秘书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合法妻子——小他三十岁。
那之后,他就没有秘书了,男的也不行,首先通过前秘书——他妻子那一关就很难。她说一个养鸡的不需要秘书。
男人记得当初她刚毕业来面试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拨通了那个电话,猜测对方可能是位什么样的人。应该跟他差不多年纪,戴一副宽厚的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他估摸着。
“喂,你好!我是机温养殖基地的老板杨大文。请问是李雅木先生吗?”
“嗯嗯。”李雅木快速点点头,“杨总好,没错,我是李雅木。”
“喔,李先生,我司对你方的项目很感兴趣。有时间可以约出来详谈吗?”杨大文斜躺在办公室的黑皮转椅上,他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把酒杯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旋转杯身,杯中的晶莹液体缓慢而静谧地流动,他看起来游刃有余,“时间你定,我随时有空。”
“好的,杨总,时不我待,要不就今天中午吧,我定亲自拜访。”
“好的,一言为定。那鄙人就在寒舍恭迎李先生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