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路
去县里的路既长又崎岖,拖拉机背对着太阳一路开下去头也不回。拖拉机的屁股和我们一起见证了一天之中太阳公公的高潮与迟暮。中午的太阳虽然热烈,却美不及傍晚残阳似血。
深夜十点多,我们在县城成功着陆,颠簸了一路,下车后感觉自己像一块开了震动的手机。有才则不然,块头较大的缘故,他震起来像一块“大哥大”。
跟我们形成巨大反差,村长却依然风风火火,十分坦然,停稳了拖拉机之后,健步如飞。
小吃摊前,村长伸出右手精确的一指,说:“这个卷馍,来两份,加肠加蛋,不放葱。”
果然是一村之长,大家风范,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我不喜欢吃葱这件事除了我爹妈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村长说他儿子大毛就不喜欢吃葱,小孩子大概一个样。
三下五除二,几分钟的功夫成功帮助“城管”大哥们消灭了这有碍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的万恶卷馍。
酒足饭饱之后,我有失大雅的打了个饱嗝,有才一愣也打了个嗝回应我,缓解我的尴尬,果然是穿一条裤子好兄弟。我暗下决心,哥们儿我以后只要有一口屎吃,决不会让你喝尿。
村长凭借一己之力摇着了发动机,提缰上马,向着目的地火车站,前进。
虽然已是深夜,候车室仍然灯火通明,不少人拖家带口,几人一小撮,席地而坐拉起了家常。座位上放的行李则要比人还要高上一头。
安顿好有才与我,村长说自己也该回去了。我提议村长不如在附近找个旅馆暂且住上一宿,明天再赶回去也不迟。村长摇摇头执意要回去,说是家里一大堆事需要照料,离不开人。
村长年轻时也算是个知识分子,那时候家里比较穷加之觉得上学用处不大,学业便荒废了。现在,上学无用论又有了露头的迹象,我跟有才就是典型的例子。好像是一个轮回,我们只是重新走一遍前人走过的弯路。
上学并非无用,知识改变命运也绝非空穴来风,只是社会需要的是高水的学业精英,我跟有才恰巧不是。
拜别了村长,我们便踏上了旅途。
村长的这次给我留下的形象比印象里的伟岸了许多,大家对他存在误解。
以前无聊时老喜欢听村里那帮妇女聚在一起讨论些奇闻异事家长里短。她们聊的兴致高了,难免会添油加醋,进行具有主观色彩的加工。她们只知道村长的小卖部每天都在赚着她们的血汗钱,却绝口不提小卖部给她们带来的便利。
我初中时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像村长一样百口莫辩的委屈。
那时候我同桌不擅长理财,没到周末一周的伙食费就用光了。他说能不能让我低价买了他的“科学计算器”。我犹豫不定,最后觉得可以帮他这个忙。
周围同学看到了便给我贴了个“趁火打劫”的标签。我反驳,他们摇头不听,他们说卑鄙小人休要狡辩。
可他们不知道我那时每周的饭钱也是固定的,就算钱不够花我抹不开面子跟家里要钱,买了同桌的“科学计算器”就意味着我要饿肚子。他们全然不知。
火车越来越快,窗外的各色霓虹被拖成一道道美丽流光,烦恼也被拉的很长,直至消弥在这繁星点点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