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垣钧露出厌恶之色,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白发老者跟在他身后,两人绕过长桌,往右手边的狭道而去。
与石室一墙之隔,孩子挣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越发明显。
“什么人?”老者不满地问道,“老夫知道你喜好用活人做药引,但也不该如此大意,让他听到我们的谈话!”
何垣钧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必要么?反正都是个要死的娃娃了,听不听到,也没什么要紧。”
“可我记得,你最近,好像没有领过什么男娃吧?”老者却是目光灼灼,犀利地质问,“徐管家通报上来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女娃,十岁以上的男娃。而且最近风声紧,徐管家并未出手。这孩子,是哪来的?”
何垣钧却是狡猾一笑,神秘道:“居主既然如此关心,这般好奇,为何不亲自开门看一看?”
老者瞬间变了脸色,拂袖转身,不愿再搭理他。
“老不死,什么事都滴水不漏!不留一丝把柄。”何垣钧见状,却是愤恨握拳,骨骼发出咯吱声,似恨不能一把将那老者拽住,碎尸万段。
“唔——”
石墙后面,又传来一阵挣扎,那孩子似乎万分不死心,被封住嘴吐不出字却仍旧不愿放弃。
“真是个烦人的破小孩儿!”何垣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伸手动了动一旁的机关,石墙翻转,露出里面一间小牢房来。
房中五花大绑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浑身被裹得死死的,嘴被黑色的破布蒙住,整个脸就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门口直转悠。
“唔——”他看到石壁打开,何垣钧走进来,立刻挣扎叫嚷,奈何只能发出呜呜喑哑的声响,根本听不到一个字。
“别白费力气了。”何垣钧不屑一顾地走到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白色药粉,幽幽道,“看了我那么多宝贝,还吃了我一颗上等的清血丸,你就想这么便宜跑了?”
他语气怪异,像极了低沉的幽灵。那孩子听到,不禁浑身颤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哟,小鬼,害怕了?”何垣钧却十分享受地看着他惊恐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将那双修长的手放到他眼前,十指绕花缓缓晃悠,“你可知道,我这双手,曾经救过多少人的命。”
那孩子顿时一窒,瞪大眼看着他,似根本不相信他这般嗜血的人,竟还会救人。
“你之前见到我那满室的器官,有多少人提供,我就救过多少人的命。”何垣钧脸上出现一丝落寞,“可惜都没有人能跟我分享这份特别的乐趣,老头子我也只能对着你这个将死的小娃娃多说几句。这日子久了吧,憋在心里着实难受。”
孩子眉头拧成一团,恐惧中带着强烈的抵触。
何垣钧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们这些贪心不足的凡人,想要活命又舍不得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孩子被迫昂着头与他对视,眼中噙着泪水,双手被捆缚在后,丝毫不能还击。
“哼!很快,你就不会孤独了。”
何垣钧捏住他的嘴,单手点了他的哑穴,撕开封带,愤愤将手中那包白色药粉倒进他嘴里,再将封带重新贴好。
处理好一切,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孩子目光呆滞,望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片刻后突然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待他刚走出去,将机关触动,石墙翻转回去,挡住一切,忽而听到头顶传来急躁的敲打声。
“夫人犯病了?”何垣钧疑惑地皱眉,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按照时辰,应该没这么快。”
那白发老者听到,却是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在他对面站定:“还不快去看看!”
“是,我这就去。”何垣钧也不计较,拱了拱手,转身往入口处走去。
出了石室门口,他动手触发机关,侧门打开,露出一条狭长的石阶。何垣钧从旁边取过一盏灯笼,提在手上,抬脚走了进去。
沿着石阶一直往上,走到末出,推开头顶的石板,明亮的光线便刺入眼帘。他伸手挡了挡,适应片刻,起身要爬出来。石阶通到后院的厢房,是他平素里研究医书和休息的地方。
他先将灯笼取出来放在地上,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便伸到他面前。何垣钧也不多说,抓住那双大手,便被拉了出来。
“夫人又犯病了?”他理了理衣衫,开口询问。
拉他出来的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蹲下身子,口齿不清地“嗯嗯”几声,将地板归回原位,又拿起旁边的灯笼收拾好。
“啊,嗯。”那汉子走过来,对着何垣钧一边哇哇地叫嚷,手上一边比划着什么。
“我这就去,你在这里看好了。”何垣钧了然地点点头,对他吩咐一句,“切不可让任何人发现。”
说罢,他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门外已经候着个小厮,见他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哎呀,何大夫,你可算是来了。夫人又犯病了,这次可麻烦了,跟一个客人打起来了!”
何垣钧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快步随他往前堂而去。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却见赏雪楼前堂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观望的人,对着圈内的两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出手制止。
“哎,这小姑娘,可摊上大事了。”有个中年男子,怜惜地叹口气道,“年纪轻轻,长得也漂亮,如今却摊上这赏雪楼的疯婆子,麻烦可大了。”
何垣钧拨开人群钻进去,却见婉夫人披头散发,抓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肯松手,双膝跪地,苦苦哀求。
“女儿啊,都是娘不好,你原谅娘好吗?”
她叫得撕心裂肺,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整个人看上去跟个流浪乞丐无异。
徐宇在旁边蹲着身子,小心地扶着她,任凭他怎么劝说,那婉夫人就是拽着身前的女子不肯松手。
那女子身后背着把桐木古琴,神色冷漠。一袭月白纱裙透出一股子超然世外的味道,容貌绝世娇美,眉心一点朱砂。
她就那么淡淡地站在那里,任凭婉夫人跑着小腿,既不走开,也不搭理跪在地上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