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闷棍,并没有要了我的命。只是让我完全使不上力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打伤我的人是谁,我根本就没有看见。
我只是听见打晕我的人,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我不想这样的,是你逼我的,你为什么要逼我?
强烈求生的本能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伸,他却过来朝着我又是几棒。虽然我已经痛到了极点,但是我根本叫不出声来,也动弹不得,只是任由他在我身上发气。
等疯狂的男人冷静下来之后,他提起我的脚,拖着我往前走。
这一路上本来就多石头和树根,我原本已经受伤的头在地上硬生生地被撞了好几次,背上在这湿漉漉的地上也如擦出了火花一般的难受。
“你去死吧!”等我再度有意识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自己被踹了一脚,然后身体滚出了好远的距离。
这一次,我死定了!我心里这样想。
但是,上天并没有让我死!
我醒了已经不知道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巨大的眩晕感,让我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加上身体上剧烈的疼痛,更加是使我动弹不得。我心慌得难受,根本闻不到任何得味道。我无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看周围,全都是腐烂的白骨,还有一些没有腐烂完的衣服。这些在遮天蔽日的杂草的掩映之下,让我根本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救命啊!”我早已经是气若游丝,充血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小到连自己听得都不是很真切。更糟糕的是,浑身发冷,身上却不断地有豆大的汗珠涌出来,我想我有点发烧了。
不吃不喝,加上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要不了两三天的时间,我也必死无疑。但是此时此刻,我根本顾不上紧张,只是身体还不由自主地发抖。
第一天,我还隔一段时间,就叫两声“救命”。但是第二天,我已经叫不动了,发烧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仅存的体力,根本不允许我做出其他的举动。还有另外一个方面,我不确定要等多久才有人来救我,所以我要保存这仅有的一点体力,等待过路人能够救我。第三天,我连这些都不能思考了,只是一天被寒冷冻醒好几次,原本湿漉漉低衣服,在寒冬中就像是冰块一样,紧紧地贴着我的身上,无时无刻不让我发抖……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最后自己醒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我仍然是浑身疼痛。比疼痛更惨的是,我浑身上下都有些浮肿和冷伤了。我努力地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才正能睁开一条线大小,看东西也都是模模糊糊的,风一吹还跟着不听地流泪。
我隐隐看到自己面前放着一盆炭火,火烧得正猛,“噼噼啪啪”的不断有火星子从碳上飞迸出来。
嗓子里卡得难受,喉头和舌头已经肿大到我张不开嘴了。每一次呼吸都要费九牛二虎的力气,说话就更加不可能了。
我明明记得自己躺在乱葬岗里,为什么现在到这里来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和平年代,那些尸体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躺在那里?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是,谁把我打晕扔在那乱葬岗里的?难道真的是万叔?
我一清醒,就被这些事情困扰着。
“你醒了?”我在床上躺了好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突然被一阵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进门来的是一个老汉,花白的头发梳成哼了发髻,直突突地顶在头顶上。他虽衣着破烂,却步履轻盈,难掩仙风道骨之态。只是他右边脸上有好大一块青斑,像极了《水浒传》里的青面兽杨志。
他的神态,不想神仙,反而更像是一个道士。
我本来想回答他的,但是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说起来话来,也只能是“啊啊啊”“哦哦哦”之类的。扯了嗓子没说出两个字,反而是让自己更加难受。胃里涌出来的甜腥味呛得自己难受了老半天。
“原来是个哑巴!”老人脸色有点失落,朝我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
他以为我是哑巴,这也好。我真心实意地对待万叔,没想到最后居然遭到他的暗算,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不如装聋作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以我朝着老人艰难的点了点头。
“来吃点东西!”老人把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把我扶起来,又把碗递给我。我艰难地抬了抬自己的手,但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儿来。
“算了,还是我来喂你吧。”老人端起碗,拿起碗里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每喂一口之前,还要先轻轻地吹上一吹,生怕烫着我。
可以即使老人做这么,我原本肿胀充血的喉咙,还是被烫得不轻。所以没吃两口,我就不吃了。
“小伙子,你说说,你是怎么到那乱葬岗去的,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老人把碗放在一边,正对着我坐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边眉毛处有一处很深的伤疤,不偏不倚正好把眉毛劈成了两半。
我努力地支撑了,冲他摇了摇头。本能的第一反应,是要张嘴跟他说话,但是刚刚张开嘴才想起自己不能说话这个事情。所以只能冲着他“啊啊”地叫了两声。
“唉,你瞧我这个破记性。你明明是哑巴,我却还要让你说这些。算了算了,你快休息,我也收拾收拾,今晚就打个地铺得了……”老人说话的时候,在自己脑袋上用地的敲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不在说话,转身出去了。
老人在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抱着两床棉絮了。这两床棉絮都有些破烂发黑了,看来都是因为受了潮的缘故。地上湿气重,所以老人取了一床厚的,折叠之后铺在地上,另外一床放在铺好的棉絮之上,应该是要用来盖的。
老人拿来自己睡的棉絮,已经破烂发黑。而我身上盖着的这一床被子,倒是异常的暖和。看到这些,我禁不住有些感动,他居然能够无私地把最好的东西给我。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黑。所以老人打好地铺之后又出去了。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他拿来了好大几块木柴,加在火上,然后就直接钻到棉絮里睡了,既不洗脸,也不洗脚。浑身黑黢黢的,跟棉絮一个颜色。
这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等灯,但是烧得红彤彤的炭火,却还是把这个房间照的透亮。我望着燃烧着的炭火,好长时间睡不着。
我老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在想,四方村里莫名其妙的发生的事情,跟万叔锁住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还有,那一具尸体到底是谁埋起来的?打晕我的到底是不是万叔?他打晕我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这里是哪里?我面前的这个老人又是谁?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乱葬岗?
所有的这一切都想蜜糖一样,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等到屋外鸡叫的时候,我才模模糊糊睡着。没有梦,却还是一身冷汗。
我睡着没一会儿时间,就听见老人开门出去的声音。他出去没一会儿,我就忍着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我推开门站到门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屋外是茂密的树林,枯叶在外面落了厚厚地一层,树叶之上有铺了一层白霜,蒸腾起来的白气正汩汩地往上冒。院子里随处都堆老人砍回来的柴。
再看看这个房子。一共三间,左边一间,右边一间,我跟老人睡的是中间那一间……不对,既然是三间房,为什么老人偏偏要跟我挤在一间房子里呢?难道还有其他的人住在这里?如果真有人,昨天我为什么根本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呢?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左边房间的窗户旁瞅了一眼,房间里并没有人。地上放着两个长凳,长凳上架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盖没盖,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