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之后,整个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燥热,潮湿,以及淡淡的死寂。废旧的建筑在雨水的冲刷下就像死鱼一样泛起一层灰白色,墙壁的缝隙中的藤蔓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雨后的气息,费力向外延展自己的身体。
破落的城市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弯着腰佝偻着背匆匆走过,互相扫视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戒备以及疲惫,饥黄的面孔和干裂的唇隙以及先于腹中的嘀咕声暴露出主人们难耐的饥渴。
“呼,呼”林岳辛急促的呼吸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额前的被汗液润湿的刘海无力的塌在眼皮上,身上的破夹克也遍布划痕,若非腿上不停趟出的血液,恐怕一眼扫去就要将他归于乞丐一类。狂奔的着的林岳辛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身后若隐若无的警笛声时刻牵动着他早已经绷紧的神经。不过就算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依旧没有失去冷静。逃跑的路上尽量选择阴暗的角落行进,加上刻意掩饰的脚步声,竟然无声无息的从路人中交错而过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不行了,要被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林岳辛的耳朵在风中颤动着,一双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思索着如何摆脱追兵。“前面是……老街,有了!”林岳辛懊恼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一道喜悦的光芒,左腿随即用力一撑,止住前进的步伐,身子轻盈一拐,便末进了小巷的深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波动后,老街又回复到往日的平静。
然而片刻之后,沉寂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紧促的警笛鸣叫。眨眼之间,十余辆悬浮警车伴随着刺耳的警鸣宛若凭空般出现在一个破旧的巷道口,把窄小的巷口堵得密不透风。两旁闷头前行的行人下意识吃惊的抬起了头,就立马慌不择路的想向黑暗的角落逃窜。
“猪猡们,跑什么跑,给我站住!”
车门还没完全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像炮弹一样扎出了警车,以惊人的速度扑上了两个逃窜的行人。电光火石间,两个行人就以夸张的速度飞撞向旁边的墙壁,随即倒地呻吟不止。
“嘿,王队,下手轻点,这些’旧人类‘的身子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两下。你这两记扫腿下去,这两个人这辈子怕是起不了床了吧,哈哈哈哈!”
高大的警官扭了扭脖子,一双鹰目扫了下紧紧跟过来的警察。其余警车里的警察也在瞬息间冲下了车,整齐的集合在这个叫做王队的警察身后,队列完美到找不到半丝残缺。若是仔细观察这群警察,竟个个都拥有着挺拔的身材,结实的轮廓,英俊的脸颊,放在旧时代都是上的了台面的超模级人物。
“这群猪仔,不过是时代残留下来的毒瘤,安安稳稳的当好猪猡也就罢了,竟然卑鄙阴险的袭击我们高贵的新人类。世纪之战后,我们已经慷慨的赐予他们庇护城繁衍生息,他们却胆敢恩将仇报,都是些死不足惜的渣滓罢了。”王队阴霾的视线又射回到二人身上,长长的军靴用力的踹了下旁边像烂泥一般的一个中年男子。在收获到对方杀猪般的惨叫后,王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道残忍的寒光。
“猪猡,我只问一次,如果敢知情不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到路人痛的扭曲的面孔像拨浪鼓一样点个不停后,他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航脏的猪猡们成立了一个叫”刺盟“的恐怖组织,连续暗杀了多名帝国政要。我追查了数个月,查到了这群反贼在洛萨区的一个据点,结果在清洗的过程中有个漏网之鱼逃了出来,一直追击到此处。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有没有看到受伤的可疑人物出现在附近?若是故意包庇罪犯,那可是株连全家的死罪,给我好好想个清楚!“
那中年男人忍着疼直打着哆嗦,吃力的扭动着脖子,憋着劲涨红着脸努力的搜索着刚才的记忆。
“好像……好像没有……哎哟!等等,等等,我再好好想想!”中年男人惊恐的脸上滚满了豆大的汗珠,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王队微眯起双眼,踩在他背上的脚又加了一分力道。
“啊!我真的,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求求您,请别——啊!”伴随一声惨叫,中年男人昏死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快活不过去了。
“切,真是孱弱的可以啊。明明连一层基因锁的力量都没使用,就把骨头给踩碎了啊。”王队啐了一口,回头对身后的副队问道:‘林云,另一个猪猡醒了没有?’
“这个别指望了,看情况肯定直接昏到明天去了。”林云耸了耸肩,犹豫了片刻,凑近王队的耳边小声说:“只是打伤个把猪猡没什么问题,可这个猪猡的伤怕是活不过去了,咱们恐怕也不好……”
“怕什么,李亲王已经发话了,这群猪猡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已经等同公然叛变,不给他们点教训,杀鸡儆猴,这些自不量力的蚂蚱就会一直在你眼前碍眼。对于卑微的种族,只有血才能让他们敬畏,只有痛才能让他们铭记。何况,我下车前已经屏蔽了通信,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庇护城里几个猪猡的消失。”王队冷笑一声,从军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晶莹剔透的卡片。卡片的中心凹槽处,闪烁起诡异的红光,印照在王队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阴霾吓人。
“信号隔离!?您是怀疑他们破解了我们的身份识别系统,可以反跟踪我们?”林云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队的卡片。
“那群猪猡每每在最后的收网关头从指缝中溜走,一两次可以是巧合,可总是这般可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若非上次我屏蔽掉信号进行突然打击,恐怕也起不到这么好的效果,甚至连这些猪猡的身份,都有可能是伪造的。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群猪猡的能力,漫长的两个世纪,他们还是突破了我们的技术压制,破解了我们的定位系统。哼,狡猾的东西……”王队戴着特制手套的拇指轻轻压住了红色突起部分,只听“嘟”的一声,卡片上的红色迅速褪去,一道道青色的能源线像似被压抑许久般迫不及待冲破红光防线,迅速布满整张卡片。“定位系统重新启动,完毕“,伴随着机械女音,一张类似地图的网状投影从卡片中心射出,投射到了半空中。
“定位EB3451875461’的坐标,锁定对方芯片。”王队话音刚落,幽暗的小巷尽头处忽然迸发出刺眼的幽绿的光线,刺破昏黄空气中的浮尘,印入王队那幽深的眼帘。只是眨眼的功夫,王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数十米外的小巷深处。他弯腰拾起地上沾连着血迹的卡片,举过头顶,仔细端详片刻后,喃喃道:“果然已经破解了定位系统吗,已经能把它们从身体里取出来了……”
“雷达上也并没有新增的非法流民出现,看来这群猪猡不但能取出我们安插的芯片,还有完整的技术应对雷达的生命体探测,真是不可想象,他们竟然……”林云打开随行探测仪,瞪着瞳孔盯着仪器上下检索数遍,忍不住惊叹道。“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挣脱了这个枷锁,我们就再给他们套上另一个。破解我们近百年前的技术,就妄想和我们再展开一场世纪大战吗?”王队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又扫视了下四周地面上隐晦的血迹,沉思片刻。
“这逃犯腿上受了伤,跑不了多远。他既然把卡片丢在这里,必然是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趁机向其他方向逃窜。你们迅速封锁周围的主要大道和庇护城的的各个出口,不能给他逃出城有喘息的机会。务必要捉住此人,不可有任何漏网之鱼。”
收到了命令,警员们立即分散执行。王队又抬头环视了下两边破落废弃的大楼,嘴角略过一丝冷笑,随后也跟随副队回到了警车上。刺耳的马达呼啸声响彻整条寂静的大道,在被悬浮警车爆发的巨大气流卷起漫天沙尘落地之前,又重新回复于往日的沉寂。这条庇护城的老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像往日般如同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充满不知名的破败,颓废与沉寂的气息——除了墙角旁那两个蜷曲在地上的身影。
小巷深处旁一座废弃的公寓楼内,忽然传出了沙沙的声响。“吱呀”一声,一扇破旧的玻璃被缓缓推开,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投射出一道警惕的目光,以及阵阵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似乎在观察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后,公寓里的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出,双手攀上了旁边一颗参天大树的树枝,凭借身体惯性继续荡向另一侧的枝头。密布交错的树枝成了他量身定做的阶梯,灵活的像个猴子一般,不一会就窜到了地面上。若非仔细看他右腿上隐隐有血迹涔出,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腿脚有伤的人能如此轻易的从七层楼高的参天古木上下来。当腿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他稚气未脱的脸庞上还是闪现出了痛苦的神色,鬓角处也有冷汗沁出。
“老头子。。”尽管此刻右腿处的疼痛依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刚止住的血液又从崩裂的伤口处缓缓流出,但比起内心的痛苦,这点伤痛对于林岳辛就仿若隔靴搔痒一般。
“岳辛,现在局势十分危急,我们的据点可能已经暴露了。我这里就数你最灵活,现在快去老街做好暗号,让其他‘信使’都先藏起来避避风头。这一次他们的搜查格外严格,一定不能被他们查到组织的底细。”老头子最后一句还在耳畔回响,而此时此刻却已生死不知。林岳辛捏紧了拳头,抬起头望着两栋废楼间的天空。黄昏已经无法抵挡黑夜侵蚀,夕阳正在徐徐下落,壮丽的晚霞透露出血色一样的殷红,“一定不要有事啊。”
林岳辛收回视线,用沾满泥灰的手撑住了额头,好似在思索接下来的对策,而他的耳朵却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了下。
“原来如此。。”林岳辛呼出口气,俯下身整理了下匆匆绑在右腿伤口的处的绷带,在反复拉扯确保绷带的紧密性后,他缓缓站起了身。被汗湿的刘海下,一双往日冷静的眼眸中,却透射出掩藏不住的杀意与狂暴!
“出来吧!”毫无情感的句子,毫无征兆的从他嘴里崩了出来。就像赌气验证这句话一般,空落落的巷子里,充斥着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