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在宝安路某处工作的侄女小敏,委托她找一家银行把存折上的钱取出来,再帮我预订一张明天飞长沙的机票。交代完毕,我就给深圳市安全局的朋友温波打电话,让他把车借给我用一天。温波真是挺好的,我每次来深圳都是如此,他也习惯放心地把车交给我使用,让我开着他的车去办事。直到我要离开深圳去车站或机场时,他才来送我一程,我们在一起聚餐交谈一番后相互告辞,就算完成了一次深圳之行。
不到半个小时,温波打电话来告知我,他的车已经开到了宝安路岁宝百货商店的停车坪里,叫我过去与他见面取钥匙。我赶到那里,温波顺手就把车钥匙交给我。我们站着说了几句话。我说:“今天借你的车去关外看望女儿,明天飞长沙,具体是哪个航班还没定,明天上午再联系吧!”温波对我说:“你每次来都这么匆匆忙忙的呀!那明天走时再聚一聚吧!也好顺便送你去机场。”说完,他就坐与他同来的一位朋友的车回单位去了。
我打开车门,刚在驾驶室坐定,就接到小敏的电话,她说,已经和银行约好,银行同意下午将现金支取出来,但她一个人有点害怕,放在家里也不安全,要我同她一道去银行。我边开车边回答说:“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我与小敏在宝安路上的一家银行把钱取出来,放在车上收拾妥当后,然后就准备开车去龙岗区葵涌镇比亚迪公司。告别时,小敏告诉我,她早晨看电视,气象预报今天午后有雷阵雨,嘱咐我路上要注意安全,晚上回来她会帮我安排好住宿,要我直接到宝安路柏丽花园找她就行了。说完,她也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我开着温波的汽车,在罗沙公路飞驰。抬头所见天空,乌云渐密,太阳时隐时现,但没有立刻下雨的迹象。车驶过罗沙公路的梧桐山隧道,过了收费站,前面有新一佳“碧海云天”店。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心想这时候到比亚迪公司去还早了一点,女儿还没下班,不能同她说话了解情况。于是就把车停到该店停车坪,顺便参观这个店的情况,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学习的好机会。
我从该店进去,上下几层都逛了一遍,大约花了40分钟时间。再从店子里出来时,已经快下午5点了。我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乌云滚滚,迎面吹来阵阵海风,不时有很大的雨点打到脸上。我急忙驱车朝盐田港方向疾驰。但没走多远就遇上正在修高速公路,车速被迫慢下来,好不容易驶过港湾路段,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狂风卷着暴雨,泼向汽车挡风玻璃,前面的道路顿时模糊不清。
车驶过港湾路段后,接下来的是一段长达20多公里、路窄弯多的公路。公路一边傍山,一边临海,悬崖之下,海浪疯狂地拍打着悬岩,似天崩地裂的巨响传入车内。
我谨慎地驾驶着汽车,大约走了三、四公里,来到一个叫“小梅沙”的海滨公园,在紧靠路边的一家商店停了下来。此时这个平常游人如织的公园,早已不见人的踪影,连公交车站也不见有人等车。我从车里向前观看,除了公路的右侧能隐约看到山峦之外,在暴雨的倾泄下,分不清究竟哪是道路,哪是大海。
我只好耐心地在车内避雨,不觉阵阵倦意袭来。我连忙把车门关紧锁好,背靠座椅打盹,很快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个炸雷,把我惊醒了,一看车窗外,仍是大雨倾盆。
我断然决定,不冒险前行了。我必须保证安全返回益阳,车上还有那么多的现金,工地上等我带钱回去,简直是望眼欲穿啊!万一有个闪失,岂不前功尽弃!心里主意一定,我便摸索着调转车头回市区。车外仍是狂风暴雨,我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以极慢的车速沿着来时的道路驶向市区。
车到市区时,风停了,雨住了,月亮出来了,深圳的天气就是这样的,你拿它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车到宝安路柏丽小区内,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小敏早已给我安排好了住宿,没有什么事需要做了。“早点休息吧!”我自己对自己说。
晚上10点左右,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我静下心来想是什么原因,啊!原来今天早晨在火车上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以后,一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4.怀念周行长
按照“新一佳”深圳总部的要求,经反复计算,“益阳永鑫店”建设资金预算在4千万元以上,再加上各类报建费用,预计需投资5千万元左右。这样的巨额投资,没有银行的支持是没法启动的。
我公司的建设项目贷款,业务上属于建设银行的范围。为了认识市建行的领导,顺利办好贷款,在市政府正式召开协调会之前,我向商务局李振邦副局长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我说,根据市政府办的通知,这次会议肯定有市建设银行的周健全行长亲自参加,我请求李副局长在市政府协调会议正式召开时,把我安排坐在周行长的旁边就坐,以便相互认识和交流。李副局长不但满口答应,而且建议散会后,趁热打铁,请“新一佳”湖南商业投资有限公司的老总们出面,盛情邀请周行长共进晚餐,席间共商信贷资金事项。我听罢内心十分高兴,深深感谢李副局长的尽心尽力。
正式开会的那天,由于李副局长的安排引见,我如愿以偿坐在了周建全行长身边。周行长是安化人,不善谈笑,年纪50岁不到,看上去却是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会议过程中,我小声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也小声地对我说,在我之前就有人打着‘新一佳’项目建设的名义,找他商谈过贷款之事,今天才知道我公司才是真正签订了合同的。我连忙解释说:“没有早些登门拜访,对不起呀!”他说:“你不必说对不起,我喜欢与办事稳重、老实的人打交道。”接下来周行长就沉默不语了,好像在想什么。我不敢打扰他,也没再说什么了,心里倒觉得,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安化人的执着认真,讲话算话是出了名的,也许周行长说话办事就是这个样子吧。
下午5点左右,市政府关于“新一佳”益阳永鑫店的协调会圆满结束。我准备按照李副局长的交代宴请周建全行长。事先我有所耳闻,周建全行长是很难接受别人宴请的,心中不由忐忑,岂料这次不仅他本人很爽快地接受了共进晚餐的邀请,还通知了项目建设所在地支行的正副行长一同参加。
晚餐是由李副局长亲自选定的一个小店安排的一顿便餐。席间,周行长对支行两位负责人说,“新一佳”益阳永鑫店建设,是市政府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在今天的市政府协调会议上,李新国副市长特别强调建设银行应给予大力支持。你们所在地支行一定要认真贯彻李副市长的指示精神,按程序尽快办好信贷手续,有困难及时向分行汇报,争取省行早日审批通过。支行两位负责人听着周行长的吩咐,频频点头,表示一定会狠抓落实。
我当时心里很激动,因为半天之内,认识了金融界的三位负责人,且个个都表示支持我的项目建设。我虽不胜酒力,仍不由频频举杯敬酒。“新一佳”湖南商业投资公司的两位老总见此情形,非常高兴,也纷纷也向建行的几位行长敬酒表示感谢,预祝我公司的项目早日建成投入使用。席间充满了热情洋溢的气氛。
我最担心的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至此总算有了眉目。然而,接下来具体手续的办理,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还要银行各部门领导和工作人员的支持。
银行办理贷款,需要良好的信贷记录,但我这种农民出身的建筑业经营者,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没有向银行借过钱,没有建立起正常的银企信贷关系。在银企信贷关系史上,我既没有良好记录,也没有不良记录。这便是我申请银行贷款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但是,建行的工作部门领导还是非常负责的,想尽办法为我开绿灯。建行的李科长告诉我,他是负责贷款人信用情况调查的,因为我没有银行借贷记录,无法确定我公司的信用等级。而这件事周建全行长有交代,要特事特办,以既符合政策又把事情办好为原则。于是他们就去找我曾经担任工程施工的几个建设单位调查我的信用情况。那些建设单位都实事求是地反映说,我是很讲信用的人,工程结束后从来没有经济纠纷等等。这样总算完成了信用等级调查工作。
在周行长的大力支持下,我的项目贷款终于顺利到位。事后,我总觉得还是应该感谢一下这位可敬的周行长才行。
怎么感谢呢?通过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市旅游局副局长欧阳同志。欧阳是周行长的同学,也是个热心人,听明我的来意后,很为难地对我说:我虽然和周行长是同学,但历来知道他个人的秉性,请客送礼,他肯定不会接受的,我也不会去的。听了欧阳局长的话,我觉得无计可施。又坐下来与欧阳局长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买一套《中国通史》送给周行长。那套书定价是400元,我与欧阳局长一道登门送到周行长家里。周行长见到老同学和我一起送书来,再三推辞才勉强收下。他夫人在一旁对欧阳局长说,他就是想看书,也没时间看啊!家里一天到晚都是电话不停。
周行长在我公司的项目还未竣工之际,已经调往湘西建设银行任行长。他在湘西工作期间,我总想去看望他,却未成行。后来听说周行长在湘西工作几年后,调到省行工作,不久即染上不治之症,病逝在工作岗位上,享年仅57岁。
周行长是我所见到的一位廉洁、正直的金融业领导干部。他英年早逝,值得我永远怀念。
5.老婆孩子的支持
妻子国秀、女儿志群、儿子志宏,都是我公司的股东。在公司建设“新一佳”益阳店工程项目过程中,我遇到的资金压力,他们3个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尽到了他们的努力,为我走出困境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国秀与我结婚后,既勤劳又节俭。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国秀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喂猪养鸡,还要兼顾责任田、土地的农活;我在外做泥水匠,我家逐步有了余钱。国秀每隔两三个月时间,就会积累三、五百元,叫我存到银行去。存期一、三、五年的都有。我把每次的存单都交她保管。我家的土坯砖墙缝,是国秀收藏存单的地方。我说,那是我家国秀的聚宝盆。国秀说,我是家里的摇钱树。
1985年和1993年,我家先后两次新建了住房。每次建房,国秀都把存款拿出来用在节骨眼上,解了燃眉之急。
建“新一佳益阳永鑫店”,是国秀经历的第三次建房。她曾经说,起屋造船,昼夜不眠,太累了,不想搞了。但当商场建设开工后,她又身不由己地卷了进来。
国秀平生第一次看到要建一层有十多亩地的房子,还要建三层。她知道我是在创大业,尽管她并不知道起这个大屋究竟要多少钱,但每每看到我东借西凑建设资金,三、五万地向别人借钱来支付急需的工程款,心里比我还着急。
国秀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支持工程建设,工程正式开工后,她自告奋勇到工地的食堂做炊事员。工余时间,她还要去工地捡水泥废袋子卖给拾荒人,换来的钱用以补贴食堂费用。因为这涉及到工地安全管理,我担心出事,曾多次劝阻她进入施工现场。她总是说,不要我操心,她注意一点就是。又说,把换来的钱做食堂开销,能省一点就算一点。
正是我为资金急得愁眉苦脸的时候,有一天在工地食堂里,国秀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对我说,她二姐有笔钱借给我们,问我要不要?我喜出望外,忙说:要啊!怎么不要呢?我明天去拿,可以吗?国秀说:“也不用你去拿,明天二姐会送过来的。”第二天上午,我没有看见二姐过来,生怕变了卦,便问国秀怎么回事。她平静地对我说:“今天晚上二姐会送到家里来的,不会‘塌场’的。”那天晚上我大概十一点多钟才到家里。国秀坐在沙发上等我,对我说:“二姐的钱送来了,你打个借条吧。”国秀说着就把钱给我。整整12万元!其中还有拾元,贰拾元面值的。我对国秀说:“借条上写二姐胡台秀的名字吧?要不要再加上二姐夫的名字。”国秀说:你就写我的名字吧,公司以后还钱就还给我,我再给二姐就行了!接着我便打了一张借条,叫她好好保管。谁知不到半个月,国秀忍不住告诉我实情。原来这些钱一部分是生产队征地分的土地款;一部分是平日儿女给她过年过节的红包钱!国秀一分都舍不得用,全部拿了出来。听国秀说出这实情,我呆呆地看着她,觉得说什么都难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国秀没有文化,但她做出来的事情总是很有文化、很有故事,让我记忆犹新。2010年10月,儿子志宏结婚典礼之后,将8万元礼金交给国秀。过了几天,她又将平时省吃俭用的2万元拿出来,凑成10万元一并交给志宏,叫他存到银行里去。还教育志宏说,听你爸爸讲,你爷爷在世时的用钱规矩是“爱惜有时钱”,现在公司情况好转了,你在慢慢接过你爸的担子,可要知道爱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