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秋风微凉,我只觉着胸口的伤口仿佛被冰凉的磁石死死贴住,我伸出手想要用手掌心的温度抚平伤口,却发现手心比胸口还要冰凉。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寒毒竟然也犯了么。侧侧身,想要去拿放在床头的药汤,心中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若是这样死掉,他便找不到任何理由再伤害那些我珍惜的人们了吧。”
手便这样,颤颤地缩回了并不温暖的被衾。
瞥到大树因为听到我的动响而迅速抬起的脑袋,心中顿时觉得对不住这傻雕,便又想起身去抓那汤药。可惜,我已经殚精竭虑,只剩下眼睛还能转向大树、的方向。
“大树啊,但愿你能回去那辽阔的疆域草原。”
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后的愿望。
“救不活了?”即墨仁看着跪在脚下的一众御医,冷冷开口。屋中的温度骤减,而御医们听到自个儿主子这个阴森的语气,冷汗啪嗒啪嗒地滑落下来。
天知道即墨仁是万年难遇的好脾气,御医们还没见过他发脾气呢。
“皇,皇上,这救人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只是,能救娘娘的圣物乃是华山派的镇牌之宝千年红花,这,这……”
太医一出口,现场便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中。众人皆知这后宫中有位华山派出身的娘娘,即是当年华山派掌门之女百清羽,只是,百清羽素来与微生月不和,又怎肯将镇派之宝给她疗伤呢?
即墨仁皱了皱眉,攥得越来越近的拳头无力的放开来,深叹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王永,摆驾百花殿!”
大树看到即墨仁起身要走赶忙热心的凑上前去,却被面色复杂的即墨仁硬生生逼了回去,在一旁委屈的拿脚在地面画圈。
再看看,那个在床上奄奄一息挣扎着的女子,此刻却扬起了温柔的笑脸,放佛正梦着最美得时光。她梦到,五年前的她,顶着一头凌乱的马尾,从山旁的砾石上直直的跳到了他的面前。
“此路是我,我栽,此树是我,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微生月努力地张着手,想要拦着对面的人马,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折射出一个个金元宝的形状。离家出走这么些天自己都快要饿死了,不得已只得干起了山匪的行当。可是由于她太有原则,老的不劫,小的不劫,女人不劫,病人不劫。昨天,好容易守到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却因为人家的三寸不烂之舌,编造出不知多么凄惨的身世,和人家抱头痛哭一场还顺便把自个儿身上剩下的银子都给了人家,众人劝都劝不住。今天这票,一定要成功,她暗暗下定决心,握了握小拳头。
她远远就在山上瞅到了这群人,马蹄达达激起的黄土却没有掩住队伍前的那几匹好马。她看到马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今儿劫不到银子,也要劫马!于是便有了上面的一幕。
对面的人马没有任何声响,过了几秒,却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把微生月吓得一个机灵。此时黄土也慢慢沉下了,微生月这才看清楚,对面的阵势不能够仅仅用“人和马”这种简单的排列组合形容了。
这简直是,千军万马啊!
再定睛一看,这阵仗甲胄齐整,还挂着未来的及取下的战旗。队伍后方还有被虏获的俘虏,看来是凯旋而归的军队。
微生月的脑中迅速的闪过如今天下的格局,如今天下有四方势力最为强大,在中即是圣上,在南是成王乐正彦,在北为禹王李闯,东为相王晨旭宁,看来人的战旗是尊贵的黄色,莫非,这是皇城的军队?
微生月的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是看到那领头白马帅气的甩了甩鬃毛,那毛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眼神中是满满的骄傲。她心中一狠,硬着头皮迎了了上去。
闯江湖的第一步,便是招兵买马,自个儿现在做不到招兵,起码能做到买马吧!
“小姐,咱们还是趁早走吧!”一旁的乌衣看着敌我双方差别悬殊,实在不忍心,小心提醒道。
“敢问,兄台想怎么个劫法儿啊?“就在微生月还在犹豫不决时,突然,在白马上的男子开口问道,可是语气间却有浓浓的笑意。
“看你们是皇城卫,定也不想以多欺少,给人耻笑的,小爷就给你们个机会,公平比试,你们就随便派个人出来,和小爷应战!”微生月的腿已经微微发抖,却还死鸭子嘴硬着,其实心中已经做好谈不拢就脚底抹油的准备了。
一阵沉寂后,“那,在下便应战了。”马上的男子从马上飞身而下,一瞬面对面站在了微生月的对面。
他的身后明明是千军万马,微生月却一瞬间都看不到了,仿佛那些人只是模糊的背景,这天地中,只有男子的衣炔翻飞,白衣胜雪,发丝清扬,嘴角微微翘着,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升向前,儒雅地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现场顿时噤声。
微生月却依旧痴痴地望着对面的男子,眸若清泉,眉若朗月,挺鼻薄唇,嘴角还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睫毛在风中微微颤着,遮住了他眼中有些凌厉的光芒。墨色的发丝只被跟青色的带子缚住,伴随着金丝滚边儿的白袍上下翻飞,好不飘逸!
这一刻,世界好像落了幕。
“小姐,小姐,你还打不打了,不打咱们还是快走吧!”同是女扮男装的侍女乌衣在一旁小声提问道。
“打,打,打,”微生月就这样顶着满眼桃花迷迷糊糊地前去应战了。
众人也都屏住呼吸,想要看看赶只身打劫皇城卫,并且让当今圣上出手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厉害。
“呔!”只见微生月屏息凝神,运足内力,大喊一声,便立刻发起了攻击。对面的男子却毫不着急,将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握着把青色的扇子,从容不迫的化解着微生月的攻击。微生月看男子如此从容不迫,气上心来,掌法愈发凌厉密集,心中却也越来越慌张,因为纵使她拼尽全力,对方的节奏一点也没有变化,
完蛋了,遇到个中高手了,微生月心内惨叫着。
而就在这时,男子抓到了她的破绽,恍然间,扇子已经划过在了微生月的脖子,而微生月手中还有未使出的一掌。脖子上也多了一道淡淡的血印。
输了。
微生月怔住了,爹爹明明说过,青州微生家的清风,天下掌法第一。并且自己跟随父亲也算是业余习武高手了,以前与爹爹手下那些个将军们对打,也从未输过啊。
而男子此刻也得空好好打量对面的人儿,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儿正懊恼地晃来晃去,仿佛有天大的委屈。柳叶眉也皱了起来,嘟嘟的小脸儿蛋上挂着两抹红晕,小嘴也嘟嘟囔囔着,仔细一听才听到她的抱怨声:“说什么天下第一!爹爹这个大骗子,根本打不过人家嘛!”
男子听到她的抱怨不由轻笑起来,轻摇着散开了的扇骨,道,承让了。
微生月心中更堵,一脸不服气道:“赢了就赢了,还说什么承让,小爷可没让你!今儿算你们命好!小爷不劫你们了!”
说罢便想跑,谁知却被男子一手拉了回去,微生月和他之间只有约莫半寸的距离。
“公子不劫我了,我可要劫公子啊。”男子听到微生月刚刚讲的话顿觉有趣,不禁想逗逗面前的小人,因为从一开始看着这个小人儿面对千军万马也佯装镇定,铁了心要打劫开始,他便好奇,到底这小人儿想要劫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一个大将军,劫我一个小草民,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害臊?”距离太近了,微生月微微抬头,看着男子温润如玉的眼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听着男子的心跳声。说话越发结巴起来。
“公子怎么会是小草民?公子不该是微生舆鬼的独子微生日么?”男子比微生月高出许多,说这话时,不得不低下头才能看到微生月闪亮亮的眸子。
“啊!”微生月轻呼一声,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猛摇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问着:“你肿么猪豆的!(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微生日是兄长的名字,可是这人竟然能知道她是微生家的人,莫不是父亲以前的旧部?这样的话,离家出走闯江湖的大计可是要泡汤了!
而乌衣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心中默念;“小姐啊,你难道不知道全天下只有微生家才会用清风掌么!”
男子笑意更浓,继续说道“想来微生公子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我只劫公子本来想要劫我的东西,不然,我便立刻差人去给微生将军送信了!”男子的言语中有些威胁的意味。微生月听了立刻哭丧着脸辩解道“我我我可本来不想劫你的银子的啊,我我我就是看上那匹凉州白雪!我现在也没有马,不然,不然当我欠你的好了。”她本来就没有银子了,要再被人家把剩下的那几个铜板儿劫了不就惨了,说罢微生月护了护腰间瘪瘪的钱袋。
男子看到她一脸悲怆地摇着头,不觉好笑,便松了手道:“原来是想劫白玉啊,何不早说,我这马,只要你牵得走,便送你。”说罢又朝身后的侍卫道:“把白玉牵来。”
微生月一听也怔住了,这男子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一会儿那白马便被牵了过来,色如白玉无暇,身旁仿有肉翅,其鬃拖地,微生月看了,不由感慨道“好马!果然没看错你!”手也不由自主抱着白玉的脖子,帮它梳理鬃毛。白玉似是很舒服,闭眼享受着,头也微微垂下,看来好像在于微生月拥抱一般!
现场顿时炸了锅,谁人不知,这白玉是个烈性子,除了圣上以外的人敢碰它那宝贝的鬃毛一下,能被它强壮的后蹄子给踢个半死!这次是白玉第一次表现的如此温顺。可众人不知的是,白玉讨厌的是兵士们身上浓重的杀气,可是碰到微生月这样身上满是温柔气息的小姑娘却还是爱的不成。更何况微生月随着自己那爱马的父亲,救过许多马儿,因此身上也多少沾了些马儿们才能嗅出的善气。因此白玉便更加爱这个香喷喷的,软软的小人儿。
“白玉啊,跟我去闯荡江湖可好。”微生月眼中满是幸福,悄悄问道。白玉听了眨眨眼,竟然慢慢朝前方走去。
现场,又一次炸锅了!这马竟然自己走了?竟然被个小排骨给蛊惑走了?一些人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将马儿夺回来。
微生月才管不了那么多呢,赶紧仰起脸道:“呐,这是你自己说的,我牵的走就是我的了。”
男子轻笑,答:“君子一言。”
如此大方潇洒,反而是微生月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以后闯江湖有了出息一定还你匹马!”
看着她信誓旦旦地捏着小拳头,男子点点头,笑说:“即墨仁。”
微生月也抱了一个很不标准的拳,道;“微生日!”
然后两人一马,便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上,那马就那样送给她了么?”一旁的将士不解的问道。
“不急,白玉总有一天会再把微生日送回来的!”
白玉心内语:“老子终于不用去打仗了!老子从此以后要做一匹江湖马哈哈哈哈哈哈!主人等我玩够了回来找你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