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沫瞪着大大地眼睛,趴在窗子上看着窗外的景物,但是外面那飞来飞去的房屋和路边的树,没一样让她看清楚了。她故意让那些飞速转动的幻影,来转晕自己的脑袋。她不禁的想,除了读书,她还能干什么,刚满十七岁的她,能找到什么工作。还有爸爸,他看到自己自作主张的退学,会多么的伤心,自己是不是又要给他已逐渐衰老的身躯,又重重的打击一次。
林夕沫甩了甩头,她不想想这么多。总之一条。她不能再给贫穷的家庭,增加更多的负担。
“爸爸,对不起,我不能靠自己。”她心里低声对自己说。
泪无声的滑落,寒冷的冬天里,泪是滚烫的,幸好没有人能够看到,因为林夕沫的脸是朝着窗子。
一路上,林夕沫想了很多,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想,直到列车驶进了海边市的总站。是那名善良列车员,提醒了她,他依旧帮她把行李,从行李架上搬下来。她下车时,他还疑惑的看着林夕沫,也许他不明白,为什么当所有的人都在准备返乡回家团聚,而这个女孩会孤独一人拖着行李,来到海边市这个沿海发达的工业城市。
林夕沫对他说了声谢谢,从他的手中,接过自己行李,下了列车。
海边市是南方最偏远的一个城市,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工业城市。
太阳炽热的光线照射下来,照着那高高的椰树叶子上,海风吹过来金晃晃的闪人。小时候,妈妈总是拉着她的手,在海里面,走呀,跑着,踢水,妈妈把水往她的身上泼,水很凉,透明的水把衣服都弄湿了,她也用小手,猛的往妈妈的身上泼水。妈妈咯咯的笑着,连忙躲闪。这时候爸爸在沙滩上大叫着。
“两位小姐,回家了。”
她便飞奔的跑到沙滩上,猛的扑到了爸爸的怀里,妈妈这时候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干毛巾使劲的搓揉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搓的她生疼生疼的。
车站里的人很多,吵吵嚷嚷。林夕沫一下定住了,她突然感觉自己很迷茫。海边市还是边海市,她感觉自己是一个陌生的旅行者。其实在心底,她早已经把海边市当成了她的第二家乡,爸爸妈妈在这工作了十多年,她每年暑假,寒假都来玩。
看着满车站的人,她有点怕,她突然感觉很陌生。有人推搡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猛然惊醒,她扭过头来,看到一个中年人,满口黄牙对着她说。
“姑娘,住宿吗?三十块一晚,住不住。”
她吓了一跳,还未等大黄牙说到下一句,立马落荒而逃。
走出了车站,各色的霓虹灯,差点让她睁不开眼,这里的世界是这么的喧嚣,路边的路灯,光线高高的照射下来,在地上画成一个小圈,像是小太阳倒立在地上。街边上有很多的小摊贩,他们的商品就像路边的店铺一样,琳琅满目,又有点像各色的霓虹灯,像广场上最大的那个LED显示屏,一圈圈的五颜六色的花纹,变呀,变呀,从小变到大,大到最大,然后又炸开,如烟花一样的漂亮的散开,把最美丽的一面绽放给广场上后,它们不得不,拾起支离破的烟花屑,再从小到大,从小到大。
林夕沫就这么望着那个LED的显示屛,与它对峙着,像是要在它里面,找出点什么,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才惊吓的反过身来。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男人,柱着拐杖,他短短的头发湿漉漉,汗从他的脸颊两边流下来,他显得非常的吃力,但是却并不在乎他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在乎的是自己对面的林夕沫,看到她完好无恙的呆在原地,他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回家吧。”
他只是短短的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拄着拐杖,慢慢的往前走去。
说实话,林夕沫一整年没见到他了,他再也不是一年前干劲十足的他,现在的他,更像一个老去的身躯,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永远闪烁着坚毅光芒的眼睛,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明显的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和痛苦,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搅碎了,她悄悄抹掉眼角滑落的眼泪。
她跟在他的后面,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她不敢走的很快,她怕超越他,她怕他突然反过头来,质问她。然后她就会呆住,并不言辞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的问题。还好他一直是沉默的。
林夕沫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小区里面,这个小区是上个世纪的修建的,没有人统一管理,小区里面的垃圾,环卫工好几天才来清理一次,这里住着的,大部分是像林夕沫家里面的一样进城务工的民工。
他在一栋楼房前停了下来,黑漆漆的房子散发着陈旧的味道,一些蟑螂在水管上忙碌的爬着,这里是他们的天堂。堆满的垃圾,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
他在上楼的时候顿了顿,长长地吁一口气,艰难的把拐杖度上去,然后奋力的上去了一个台阶。他的动作比一个花甲的老人上楼还艰难。
林夕沫连忙放下行李箱,上去轻扶住他,他轻轻的推开她的手。执拗的道,我能行,他的声音很小,在迂回的楼梯间被放得很大,林夕沫终究还是放开了他,他的话一向不容反驳,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像坚定的巨人,让你只能仰视他。
她不禁想起,他送她去学校那次,他也是这样说的:“沫儿,一切都要靠自己。”他一直是那么做给她看。
林夕沫听到三楼有开门的声音,接着听到砰砰急促下楼的声响,一个女人出现了。
“小沫,快上楼。我说我要去接,你爸非要去。”妈妈埋怨着。
妈妈系着围裙,她用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她的箱子,然后往楼上走去。接着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她说。
“快点上来啊!”
房子是二房一厅,窄小的厨房和卫生间是分开的,客厅里摆着一张床,和一套简单的木质家具这些都是以前搬过来的。房子虽然很小,但是整理的有条不紊,很干净,因为妈妈一直是个很爱干净的女人,这点林夕沫觉得自己很像她。
爸爸坐在一张椅子上发呆,他仰头望着窗外,一直沉默。妈妈已经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有林夕沫最喜欢吃的,肉末茄子,还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和蘑菇汤,一共是三道菜。妈妈把围裙卸下来,对着她叫道:“沫沫,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尽是站着发呆,快点洗手吃饭。”
林夕沫到厨房洗了手,妈妈此刻已经忙完了,她把弟弟抱了出来,递过来给她看。她说你看,“沫沫,这是你弟弟,以后你也不孤单了。”
林夕沫兴奋的注视着可爱的弟弟,弟弟那清澈透明的眼睛也盯着她。对于这个突来的陌生人,他很好奇,他伸出手向空中抓着,也许他感觉到和她身上留着相同的鲜血,他的手不断的向空中伸着,眉头都皱起来了,急的四脚都在蹬,林夕沫笑了,把头低下,他粉嘟嘟的小手,摸到了她脸上。咯咯,他笑了,他一裂开嘴,口水就流了出来。
“好啦,好啦,吃完饭再玩。”妈妈眼神中对于他们两人的亲密很开心
饭桌上,林夕沫只是低头吃着饭。爸爸拿出一杯二锅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妈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腿都还没好,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说完,妈妈就把他的酒给收了,爸爸也不阻止,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就喝完了。喝完酒,他就离开了饭桌,拄着拐杖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妈妈一边给弟弟喂奶,一边对她说:“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要不是你外婆打电话来,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呢?害的我和你爸担心了一宿没睡觉,尤其是你爸,早早的就跑去车站在那等你。”
林夕沫转头看着爸爸,他依旧望着窗外,林夕沫看不到他的脸,他好像是在睡觉。
林夕沫扒了一口饭:“妈,我们家里欠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