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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985年深秋,西南蓉城某省级报社。

宽敞明亮的编辑部大厅,以总编室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成开放式办公,形形色色的编辑、记者们在各自的区域内忙碌着。

大厅一角的高处,用透明玻璃隔出一个独立的区域——总编办公室。室内长条桌两边,坐着七八个报社新闻报道的决策者们——编委会成员。

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照在性别、年龄不同的编委们脸上。

老总编颇有学者风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顶深色的法兰西小帽压住他满头的华发。年近六十的总编辑主持着每周的例会编前会,这个1949年随西南服务团接管蓉城的军代表,由于性格刚烈、疾恶如仇,二十几年前坐在总编的位置上,到现在也没有挪过窝。然而,他非常知足,常说比起那些牺牲在胜利前夕的战友,他是幸运的。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看好的总编室主任焦剑。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有着执着与坚忍不拔的性格。尽管两人年龄相差近三十岁,性格使然,成了相互信任、配合默契的忘年之交……

老总编说着带有浙江味的普通话:“诸位,1985是抗战胜利40周年,有关纪念活动的征文见报以后,”他拿起放在桌上厚厚一叠来稿来信,向与会人员出示:“各地群众投来的稿件犹如雪片般飞向编辑部,我手里仅仅是从一天的来稿中精选出来的一部分。战后日本朝野右翼势力否认侵华战争、妄图复活军国主义的举措,激起中国人民的愤怒,这些稿件发出同一个声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雪我国耻,扬我军威!”他扶正滑下鼻梁的眼镜:“如何搞好这次宣传报道,总编室的同志作了些准备……”

老总编手一挥,工作人员打开幻灯机,屏幕上出现一幅幅画面:

芦沟桥事变:

武汉保卫战:

淞沪会战:

南京大屠杀;

八路军发动的百团大战;

各地群众风起云涌的抗日运动;

日本广岛、长崎遭受美国原子弹轰炸;

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日本右翼势力参拜靖国神社……

老总编指着日本右翼势力参拜靖国神社的画面:“阴魂不散!”

一编委抑止不住愤怒,以掌击案:“日本妄图复活军国主义,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另一编委赞同:“对,就从这个角度入手,来揭示其险恶之心!”

老总编看着焦剑:“焦剑,你看呢?”

焦剑思索片刻,慎重地说道:“我认为在报道中要把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与日本人民分开,把握好一个度,至于这个度……”

老总编打断焦剑的话:“对,我赞同焦剑的意见,是要把握好一个度,这个度是什么?日本侵华,中国人民做出最大的牺牲,这是事实;我是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之一,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姐姐就死在日军的屠刀下,我恨死了日本人,才十六岁就参加了新四军……1945抗战胜利,我参与了日本战败后遣返侨民的工作,有很深的感受……刚才大家也看到了,日本广岛、长崎被原子弹轰炸后的惨状……可以说,日本人民同样也是战争的受害者,认识不到这一点,在我们的报道中,就有可能出现盲目的民族主义。对于人民群众日益高涨的爱国主义情绪,我们要加以正确引导……我和几个副总编研究后,决定由总编室具体负责。要从所有来稿中精选出有代表性的文章,组织好采访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战士,拿出可读性强,又有理论水平的文章见报。焦剑,你听清楚没有?”

焦剑点头:“明白!”

老总编:“明白就好,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他从卷宗中拿出厚厚一叠稿笺:“这儿有一篇稿子,署名为萧寒……”他示意放幻灯的人更换内容。

屏幕上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军人。青年军人站立在延河边,宝塔山为背景;相片上的男子眉宇间凝聚着一股英气,端正的五官中既有北方汉子的豪爽,又泛出南方文士的儒雅。

焦剑注视着屏幕上的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尤其是他的五官焦剑觉得十分熟悉,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老总编:“他就是萧寒,随信寄来这张1940年摄于延安的相片。这个人很有意思,取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有着壮士断腕、一去不回的悲壮……我通过原在八路军总部工作过的人查到萧寒当年的情况,他参军前是北平的进步学生,1926年奉命考入黄埔军校;北伐时他已经是叶挺手下一个连长,攻下武昌后,他亲手砍下城门上吴佩俘的帅旗;南昌起义,他奉命打响第一枪,后随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红一、四方面军会师时,他作为交换干部,被张国涛任命为总部军事参谋……能见诸文字的资料仅此而已,事隔五十年,现在谁也不知道萧寒的下落。就是在这封信里,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系的方法。几天前我收到这封信,他在信中披露1942日军在中原犯下的战争罪行,令人震撼!这篇稿子我看了以后心情非常沉重,这件事情如果存在的话,请注意,我说的是如果存在,那么它现在还处于尚未解密的阶段……”

编委们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之后看着老总编,在等他的下文。

老总编:“我想了很久,决定在这个会上让大家都知道,增加对抗日战争的了解,对我们搞好这次宣传报道有帮助!但有一条,未经证实之前,不得外传。焦剑,你嗓子好,给大家念念!”

焦剑从老总编手里接过稿子,稿笺上的字写得工整漂亮,遒劲有力。他取下贴在稿件上面的登记卡,标题《一九四二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纪实》映入眼中,他震惊了,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此事在此之前闻所未闻!

焦剑诧异地看着老总编。

老总编示意他念。

焦剑大声念出标题——《一九四二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纪实》

与会人员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他,面露惊讶之色。

一女编委惊讶地说:“日军偷袭八路军总部?难以置信!”

编委们小声议论着,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嗡嗡声。

老总编大声喊道:“安静!我刚才说过——它如果存在的话,也许是八路军人心里永远的痛……焦剑,念!”

焦剑清了清嗓子,墨写的文字从他口中念出,化成一幅幅血染的画面,他用略带磁性的声音,叙述着发生在1942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我叫萧寒,是原八路军某旅的作战参谋。1942,抗日战争进入最为艰苦的一年,我亲身经历了日军当年五月对我根据地最为残酷的扫荡,随后又在渔阳古城,为粉碎日军的阴谋与之浴血奋战。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扫荡太行根据地、进犯潼关、拿下渔阳都为掩盖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在我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才逐渐为人所知,其中许多细节,更是在多年后才得以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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