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荒野之地，一间破落的茅草屋迎风立在荒草中，一名青衣的女子蹲在门外熬着难闻的药汁，屋内，床上躺着的人小手微微抖动，眸子渐渐打开来，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境况。芸儿把熬好的药汁端到殷雪萱的窗前，淡笑着看着她。
“殷姑娘，这药已经熬好了，你趁热吃了。”
殷雪萱揉了揉脑袋，吃力地端坐起来，惊诧地凝视着一脸柔笑的芸儿，“芸儿，你不是万俟律的丫鬟，怎么会在这里？”
芸儿浅浅一笑，向殷雪萱礼节性地曲身作揖，轻描淡素道，“芸儿不是当今圣上的丫鬟，芸儿是前帝皇的贴身侍从。”
芸儿的话犹如地雷，打得殷雪萱脑袋暂时短路，手指孱弱地指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是万俟御的人，你藏在万俟律的身边是为万俟御做事，可是为什么万俟律会那么容易就登基为皇了？”
“殷姑娘请放心，主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当今圣上好，而且这些都是当今圣上的父皇旭帝的旨意。主上只是奉命行事，而且若是主上真的要害圣上，为何殷姑娘每次那种帮雪如影做事，圣上非但查不出，而且对圣上一点儿影响也没有呢？”芸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殷雪萱，殷雪萱头皮发麻，忍着身上的疼痛，戒备地扫视空荡的茅草屋。
“你知道我的身份？”殷雪萱凝神看着芸儿，既然知道她为雪如影办事，又是万俟御的人，自己的身份肯定多多少少都猜到了。
“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芸儿买着关子回应，殷雪萱干笑，撇嘴嘟哝，“就爱打哑谜。”
“殷姑娘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儿主上回来了，我们还要赶路。”芸儿好声好气地催促道。
殷雪萱蹙眉，疑惑地看着芸儿，心里把万俟御臭骂个稀巴烂，既然知道自己被人救了，居然还在宫里演得那么逼真，浪费了她的唇舌，“那个，我们要赶路去哪里？”
“雪国，在那里殷姑娘就不用担心会被人找到，更不用担心有人要加害殷姑娘。”芸儿咧嘴微笑着念道，殷雪萱眉头蹙得更紧，这个芸儿怎么老是只有那么一个表情，不是冷淡就是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笑容，放在现代肯定是一个敬业的服务员。
喝完药后，殷雪萱把正准备离开的芸儿拉到自己的身边，疑惑不解地凝视着她，芸儿似乎料到殷雪萱会这么做，乖乖地坐在床沿，讪笑着，“殷姑娘问吧，芸儿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不怕你家主上生气惩罚你吗？”殷雪萱好奇地恐吓道，她所要问的都是国家机密，这个芸儿实在不配当一名敬业的卧底。
芸儿摇头，笑若桃花，“主上说了，殷姑娘问的事情都要通通如实禀报解答，而且主上已经发话，殷姑娘是主上的人，迟早都会知道，早点说说不定殷姑娘会更加崇拜主上。”
芸儿说得花枝乱颤，殷雪萱听得咬牙切齿，她什么时候成了万俟御的人，她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她为什么要崇拜他，他又不是明星，更不是英雄。
“那个，你们主上和雪国是什么关系，还有当初雪萱公主和亲而来被太子抢走了他怎么一点也不在乎，那个雪如影其实也是你们的人对不对？”殷雪萱捂着伤口，上气不接上气地一溜烟问道。
芸儿点头，嫣然一笑，两手恭敬地放置在膝盖上，从容淡定地回答，“雪国的太祖女皇和万俟国的太祖皇是金石之交，历来雪国都是为万俟国办事的，雪萱公主和亲到万俟国本来就是要嫁给太子的，只是当时为了让甄后认同公主，又要对公主毫无戒备之心，才会颁布圣旨指明公主是和亲给皇上做贵妃，然后在宫内散播谣言说只要娶了雪国的公主就命定是帝皇之说。”
“所以就有了太子强自己叔叔的妃子的闹剧？”殷雪萱撇嘴，闷闷地应道。
“恩，不过主上说他见到雪萱公主后就后悔了。”芸儿小声地叽咕，殷雪萱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芸儿讪笑地耸肩，接着道，“雪如影让公主干的那些事是为了削弱甄后的势力，当然，难免会有些人是无辜地，不过公主‘害死’的那些都是罪有应得的，所以您不需要自责。”
殷雪萱连番几个白眼，罪有应得又如何，她可是真真实实地让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芸儿似乎猜透了殷雪萱不满地情绪，干笑道，“而且那时‘亲手’解决那些人的不是现在的殷姑娘，沾血的也是死去的雪萱公主的‘手’。”
殷雪萱沉默不语，余光死瞪着依旧笑如春风的芸儿，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丫头这么伶牙俐齿，专干气死人不偿命的事儿。
“你们为什么要对付甄后？”殷雪萱疑惑地问道，甄后是万俟律的生母，万俟旭的元配，为什么要防着她。
“甄后其实不姓甄，也不是甄威甄将军的妹妹。”芸儿严肃地应答，殷雪萱吃惊地瞪大眼睛，“甄后其实是黎国皇帝的最小的妹妹，只不过不受宠，黎国的人几乎不知道有这个公主的存在。那时甄后跟随着自己的哥哥一起到边关打仗，遇到了甄将军，被甄将军当做俘虏囚禁起来，相处了好一段时间后，两个人情投意合。不过甄后是黎国人，当时两国战事紧张，甄将军无奈，只能偷偷地把甄后送到自己在京城的将军府，并告之下人甄后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等到两国战事稳定后，先帝突然就下诏把甄后封妃，甄将军远在边关，等到赶到京城之时，甄后已经嫁给了先帝，并且还怀了太子封了后。”芸儿一点点地诉说着，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的哀伤。
“甄后和甄将军相恋怎么会嫁给先帝？”殷雪萱不明地指出。
芸儿摇头，“这些事主上也不清楚，听宫里的那些老嬷嬷说先帝迎娶甄后之前，甄后曾被先帝从将军府掳到宫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甄后还曾自杀，都被先帝救了回来。接着也不知道是甄后最终妥协了还是爱上了先帝，两个人婚后十分恩爱，先帝对甄后也宠爱有加，当然，作为帝皇的先帝不可能只宠着甄后一人，琪灵公主的母妃在宫里也十分受宠，不过木贵妃早死，甄后也把琪灵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所以太子和琪灵公主关系十分好，宛如同母兄妹。木贵妃死后，宫里的秀女不断增加，甄后年纪大了，容貌不如那些后宫的新秀女，先帝对甄后也不如从前那般宠幸。”
殷雪萱听着，庆幸自己没有像甄后那么傻去相信一个帝皇的真情，“其实甄后很可怜。”
“后宫女子何人不可怜？”芸儿云淡风轻地说道，“后来甄后暗中和甄将军勾结起来，底下养了很多的暗卫，还收买了朝中不少的重臣，主上说先帝的死极有可能是甄后下的毒药，不过这种药无色无味，在体内存留的时间非常短，连太医也查不出死因。”
“当今圣上知道这些吗？”殷雪萱不安地问道。
芸儿抿唇，淡淡地摇头，“太子很疼爱自己的母后，主上不希望太子对自己的母后失望，而且现在甄后的势力几乎已经被摧毁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殷雪萱沉默不语，柔肠百转，夕阳的余晖斜打在茅草屋的地面上，抬头，万俟御一脸着急地立在门口处，一见到脸色苍白的殷雪萱，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将人狠狠地抱在怀中。
“殷帅？”殷雪萱挣扎开万俟御的怀抱，尴尬地讪讪一笑。相处的这些日子，万俟御的情意她看得真真切切，可是她爱的是万俟律，他的侄子，怎么可以因为离开万俟律就和他在一起，那样乱了常理的事不是她会干的。
万俟御明白殷雪萱的顾忌，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润地说道，“先休息一下，等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恩！”殷雪萱僵硬地点头，目光落寂地望着窗外看不到边际的远处，现在他们终于要真真正正地告别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