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愣了一下,看萧潇认真激动的模样,他确认这个书童不是在开玩笑,这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好解释道:“这是别人写的歌,我就是随口哼了几句。”
萧潇露出向往之色:“是谁呢?能写出此等意境的词,肯定是这天下有名的诗人,可是我之前却从未听过这等比喻,莫非是哪位的新作?”
江平摸了摸鼻子,说道:“说实话,我也忘记是谁写的了……”
萧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能写出这等篇章的大家,你居然可以忘记他的名讳?真是……”似乎这后面是不怎么好听的话,萧潇不愿意直接说出来,顿了顿,才加上道:“愚钝!”
听了萧潇的此等评价,伯康显得十分高兴,也凑过来说道:“萧潇公子你也看出来了吧,此等不懂风雅、愚钝的家伙,还在寻龙佩测试时作弊,圣谕院怎可留他?”
江平有点搞不懂这个胖子为什么要处处针对自己,按理说自己没哪个地方得罪他吧?但为什么感觉从一开始这胖子就看自己不顺眼呢?
萧潇则是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伯康一眼,漠然道:“他应不应该留在圣谕院,只有院长说了才算数,我认为还轮不到你瞎操心。”
“好了,都进来吧。”
就在伯康面色尴尬,心中愤懑说不出话的时候,院长的声音终于从屋内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又像是有些生气。
伯康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见院长正整理着衣冠从寝房中走出来,连忙迎上去道:“院长,适才我以寻龙佩为三位破格录取的新生进行天赋测试,这江平……”
院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却道:“行了,你在外面说了好几遍,真当我耳聋了吗?”
伯康讪讪地退到一旁,眼神有些不解。
“萧潇你过来。”院长对后面的萧潇招了招手,“那本书你看懂了几分?”
萧潇躬身道:“学生愚钝,看了这两日,却丝毫没有看明白。”
“那你还说别人愚钝?”
“他……”萧潇看了江平一眼,低着头道:“是萧潇情急之下胡言乱语了。”
院长又对江平道:“你刚刚说那首歌,我也是从未听过,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你真的忘记了?”
江平诚实地点头。
院长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萧潇,你将那本书给江平看看,也许他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潇应了声,毫不犹豫地将书递给江平。
伯康瞬间变了脸色,急道:“院长,这可是丞相的新作,当今天下仅此一本,怎可轻易示与他人?”
院长不以为然,淡淡道:“书寻有缘人,既然我与萧潇对这本书都一筹莫展,何不让别人试试?做事切不可固步自封。”
伯康咬了咬牙,不敢再出言反对。
江平接过这本名为《叶子》的书,发现果然书本纸面都还很新,而且上面的墨字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该不会这本书里面藏着什么秘籍吧?江平有些兴奋地想着,说不定自己看了就修为大进,变成高手了。
院长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他的想法,说道:“这是秦丞相的新书,让我给他作一书评,然而书里面的内容有些晦涩难懂,我看你今天提出的那个比喻倒是有些切题,不如你拿去看看,若有所得,可不要藏私,说与我这老头儿听,你也不会吃亏。”
江平应下:“学生定当知无不言。”
院长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听人说医圣曾说你的伤无法医治,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伊然那小丫头比她师父有法子。”
“院长过奖了。”于是江平将此间伊然如何医治自己的过程讲与院长听,当还包括了身体里那缕道心的出现。
听完他的讲述,院长也不禁感叹道:“《医史秘辛》里面记载的的确多是野史,没想到还真的让那丫头误打误撞成功了,当然,这也说明你的运势很强。”
伯康也知道了各种原因,但却没有要理解的意思,脸上的怨愤之色渐浓,他显然注意到院长对江平的态度很不错。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算你测试作弊,只不过天赋测试也是圣谕院自古以来的规矩,我这个当院长的也不能随意更改,那就等一月之后,那道心消散之后再做测试吧,这一个月,你就在圣谕院里跟着教习们好好学习,若是能修得道心自然是更好。”
伯康又欲开口,院长轻轻给了他个眼神。
江平大喜过望,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学生谢过院长!”
院长呵呵一笑:“去吧,回去好好准备,明天搬到圣谕院来。”
江平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院长又对萧潇道:“你也先出去,我有话对伯康说。”
看着房门缓缓关闭,伯康脸色颇为凝重,一时间心事重重。
院长深深地看着他,叹息道:“伯康,可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同你说过的话?”
伯康沉声道:“学生不敢忘。”
顿了顿,他又斩钉截铁道:“可是学生实在做不到。”
“心怀怨恨不能解,对你的修行不利。”院长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天下动荡,伯言保家卫土,为国战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荣光,你一开始不也是支持的吗?”
“学生的确是同意让他到北疆历练,磨砺道心,但……”伯康抬起头,眼睛有些血红,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恨声道:“卫安邦如何不知他是我独子?竟然将他安排到先锋营,京城谁不知道先锋营那些人的结局?开战之时冲锋在前,面对的是北蛮人最强硬的悍骑利刀,卫安邦这样做,不正是想要伯言送死?更何况,那一次先锋营的出动,竟然只是为了救一个副将!以千人的性命换取一个人的性命,现在那个人就站在面前,我如何能不恨?”
“我问你,以伯言的实力,他可有机会刺中格策?”
伯康摇头,但强自道:“伯言即便现在没有那个实力,但是他道心已成,天赋异禀,将来是有极大的机会修得大成。”
“可是北蛮人大军压境,哪里有时间等伯言修得大成?”院长又轻轻叹了口气,劝道:“我也是看着伯言长大的,知道他的心性,何况战场之上,不正是要齐千万之心方能成事?伯言比你更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在前面,而且他们最终打败了北蛮骑兵,你作为父亲,不应该为他自豪吗?”
不待伯康说话,院长又道:“你是我在圣谕院的第一批学生,从你进院那天起,我便十分看好你的天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知道你为何一直在千里中境,迟迟得不到突破?”
“请老师示下。”
“修道之人,讲求道心通明,你心中一向执念太重,无时不在束缚你的步伐。伯康啊,要求精进,你先要学会放下。”
伯康握紧了拳头,望着眼前与自己相处了三十余年的老师,他读到了那份期待,可是,执着了几十年,他又如何能在一夕之间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