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米休的头脑重新恢复冷静时,已经到了子夜时分。
他这才注意到,逼仄狭窄的土屋里只有自己一人独处,巴思哲与伊索两人在魔法仪式结束以后便被诺莫斯带走,多半是被约去“细谈”了。
难怪屋子里这么安静,米休心想,如果伊索还在的话,以他的这副热心肠,面对即将步向死亡的米休,怎么可能会保持沉默?就算帮不上别的什么忙,出言安慰开导总是要有的吧?
命运简直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米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从穿越以来,他就一直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先是差点被掐死,然后被无名之神劫持,随后被神秘的红袍子买走,一转身,自己又被送到了训练营……哪怕进了训练营,他也非常不幸地遭到了淘汰:总共就三个人没通过入营仪式,其中一个具备法师资质,另一个可以获取神职,唯独身具外挂和光环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等死……
慢着!光环?我怎么这么蠢!米休骂了自己一句,那个红袍子不是向自己传授过魔法吗?如果自己真的能够一晚练成,诺莫斯又怎么会把一名魔法师当活肉卖掉?
至于是不是正统魔法……就凭他一个肌肉长到脑袋里去的教练,凭什么分辨得出?
一念及此,米休赶紧坐了起来,搜肠刮肚地整理起红袍子当初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杂乱信息。
“血魔法,以血液为媒介修炼与施放,成长潜力近乎无限……”
“所有生物体内都有血液,作为生命之源,血液才是生物的精华所在……”
“在此传授最基本的修炼方法,至于成长方向则根据修炼者自身决定……”
理顺了长篇累牍的概括介绍之后,米休终于找到了这种被称作“血魔法”的修炼方法。
原来是这么回事!米休飞快地在心中过了一遍修炼方法后,浓浓的失望感不可避免地笼罩了他。
按照红袍子的说法,既然所有生物的体内都有血液,而且越是强大的生物——比如龙之类的——它们血液里含有的魔力就越强大,那么,只要人类身上的血液同样蕴含强大的魔力,他们岂不是可以变得同样强大?
这种逆果为因的想法颇具创意,而从理论上来看,倒也不算完全说不过去。
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什么蛇血龟血都是大补之物,花重金购买的人从来没少过,所以米休颇能理解这种魔法的理论基础。
但是,理论是一回事,实际的魔法修炼过程又是另一回事。
按照红袍子留下的信息,所谓血魔法的修炼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山寨”的过程。
再举个例子:倘若米休有机会得到一滴龙的血液,他便可以利用血魔法,将这滴血液当中蕴含的“源质”吸收融合到自身血液当中,令自己的血液拥有模拟龙血的能力,在一定时间内将自己全身的血液全都变成龙血,从而增强自身。
一个身上流着人血的人,和一个身上流着龙血的人,孰强孰弱,用膝盖都能猜得出来吧?
类似的能力,米休在好些“无限流”小说中看过,用比较科学的说法,这所谓的“血魔法”实际上就是基因分析与重组的能力。
但它的作用跟基因分析与重组又有一定的区别,血魔法所作用的仅仅是血液,并且连离开身体的血液都能够加以控制。比如之前红袍子在奴隶市场用一团红光击飞剑士,很可能就是他用一部分血液所造成的效果。
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米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沿用“血魔法”这个词儿算了。
“首先需要启动心脏当中的‘种子’才能开始修炼吗?”米休看了一眼胸前的那块胎记,无奈地苦笑一声。
横竖也没有其它出路,米休把心一横,按照指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胸口,观想着自己的心脏。
心脏一起一伏,带动位于内部的红色光球按照固定的韵律搏动着,可就在米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的时候,红色的光球竟然开始慢慢涣散,如同河水中的沙团一般快速解体了。
嗯?米休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原本只是位于自己心脏的位置,而现在正朝自己四肢百骸迅速扩散开去。
“好像没什么不同嘛!”米休捏了捏拳头,体会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对,好像脸上有点儿痒……”
米休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却发现太阳穴附近的伤势似乎没之前那么痛了。
这难道就是血魔法的功效?米休又惊又喜,自己的魔法终于算是入门了!
很可惜,减轻痛苦似乎就是血魔法所能做到的极限,太阳穴附近的肿胀依旧,稍微用力按压的话,照样疼得米休死去活来。
稍后,米休试图通过右臂上的擦伤尝试操控血液,但同样失败了,无数次尝试的结果,除了令他右臂的伤口处重新开始渗血之外,什么成效都没有。
果然,必须吸收其他人的血液才能修炼吗?
可问题是,深更半夜的,自己上哪儿找血液去?更何况,就算米休成功得到了血液,剩余的时间也不足以助他将血液吸收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血魔法的吸收融合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越是强大的血液,所需要的融合时间就越长!
完了!好不容易弄清楚了血魔法的修炼方式与运行窍门,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身负绝学的情况下被猛兽吃掉?
虽说解除封印之体可以立刻被无名之神拉走,但这玩意儿怎样解除?米休可是连半点头绪都没有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似漫长的夜晚在米休的焦灼不安下很快便过去了,雄鸡唱晓,天边浮现出一抹鱼肚白。
镣铐叮当作响,一个人影出现在土屋之前。
啪!一声鞭响,惊醒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奴隶。
诺莫斯教练的吼声从门外传来:“奴隶们!出来集合!”
奴隶们飞快地从土屋中钻出,在他面前排成歪歪扭扭的一行。
“孩子,过来。”诺莫斯朝米休招了招手。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顶着黑眼圈的米休一步三晃地走了过去,教练诺莫斯也非常配合地没有催促他。
其他奴隶看向米休的眼神当中怀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惶恐、不屑、冷漠、兔死狐悲……然而,没有人吭上哪怕一声,院落里静得可怕,只有金属镣铐的清脆撞击声在耳边回响。
咔嚓!咔嚓!诺莫斯面无表情地给米休戴上手铐脚镣,从怀里掏出一块面饼,塞到他手中:“把它拿好,路上慢慢吃,不要害怕,这一切很快就都会过去。”
米休神色木然地接过面饼,任凭两名壮硕的奴隶将自己送上马车,关进一座一米见方的木笼。
马车加速驶离训练营,在牢牢紧闭的门后,依稀还能听见诺莫斯的吼声:“从今天开始,我会将你们训练成真正的战士!”
只可惜,米休已经没机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流岩城的辐射地域极广,许多荒无人烟的丘陵谷地都位于流岩城的外围区域。许多庄园和训练营都设立在这种地方,就算奴隶试图逃跑,在缺乏食物和坐骑的前提下,也绝不可能跑远。
米休不是没想过趁机逃亡,他昨晚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画出了各种逃跑细节,可是残酷的现实提醒了他,就算他能够逃离马车,在这一无所有的荒野当中,他能够幸存的可能性将近为零。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打开了关押米休的笼门。
“出去。”车夫半拉半拽地将米休带下马车,“跟上这些奴隶!”
一列约有三四十名奴隶的队列正艰难地向前跋涉,跟米休一样,他们的手脚上也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老塔巴斯这次的运气不错嘛!只有一个?”一个手执长鞭的光头走了过来,来回打量了一下马车,“依我看,下届冠军怕是这老头的囊中物了吧?”
“运气,运气。”车夫随口跟光头客气了几句,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小钱袋后,便驾着马车自行离去了。
米休很聪明地跟上了前面的人,鉴于自己是作为活肉被卖给竞技场的,这些奴隶贩子可不在乎喂给猛兽的活肉生前到底挨没挨过鞭子,或者说,挨过多少鞭。
这个世界的竞技场同样恢弘壮阔,而且从规模上讲,比起自己的那个世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高高的建筑主体怕是有一百米高,灰色的石料饱经风霜,外墙体上大团的鸟粪痕迹清晰可辨,且有各种雕刻与纹饰装点着它的异域风情。
但这一切跟他们这些奴隶都没什么太大关系,一座两米来高的地下通道等在前方,黑暗的入口将这队奴隶依次吞噬。
“走快点走快点!等喂完那群畜生,老子还得赶着去下注呢!”走在一旁的光头挥出鞭子,在奴隶的身上抽得劈啪作响。
然而,奴隶们早已知道这是自己的死亡之路,就算是被鞭子抽得痛苦万分,也硬咬着牙,按照固定的速度蹒跚前行。
“娘的!”光头啐了一口,“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再硬挺也没用!何必多受皮肉之苦?真是一群想不开的蠢货!”
这个混蛋!要是大爷能从这儿活着出来,一定要亲手把你喂给那些猛兽!
米休的背上挨了两鞭,疼得他直咧嘴。
咣当!小山一样沉重的铁栅栏突然在米休的背后放下,阻断了他们的后路。
叮铃!一串钥匙扔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米休茫然不解,难道有人来救他们了?
“快把钥匙捡起来!”不知什么人在黑暗中喊道,“打开镣铐,拼死一搏,或能逃出生天!”
吼!
那个人的话音刚落,猛兽的咆哮声夹杂着刺鼻的腥膻气息,朝米休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