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春天的北京异常宁静,那时我正在中国人民大学校园的隔离中。因为Sars,全校停课,校园封锁,五一放假回家的同学,被通知暂缓返校,被拆散的情侣在东门隔着铁栅栏拥抱;毕业找工作的同学,需严格审查和登记方可出入,出租车司机都会登记乘客上下车地点。为解校园隔离生活的单调乏味,校广播台和网站开始播放名师讲座,侃爷周孝正的《SARS下的社会思考》近似于神父超度亡灵的效果,让紧张的校园气氛平添诙谐和洒脱,而我记忆最深的一句是:微生物也有活着的权利,人类不是要寻求方法如何消灭它,而是如何与之和谐共处。
自从1929年弗莱明发现青霉素以来,人类与细菌的斗争走出了颓势,然而超级细菌也在抗生素的滥用中逐渐形成;另一支脉的病毒更是以生物与非生物,善恶双重的黑山老妖面目示人。在分子生物学和基因技术向医学高歌猛进的同时,HIV,SARs,H7N9接肘而至,可偏偏病毒又是攻克癌症和对抗病虫害的利器……当不明觉厉的群众口耳相传罪魁祸首是非洲黑猩猩、果子狸和大雁时,动物们有口难辩只能任人捕杀。在自然面前再次显得渺小无知的人类,又一次露出了愚昧而狰狞的面目。河南人扎针、感染者逃窜、抢醋、抢板蓝根、封锁消息、内部疫苗、巫婆神汉,各种离奇事件和怪咖角色粉墨登场……其实,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佛祖和先哲都难解“人为何而有生老病死”?其实,个中就里不外乎物竞天择和生态平衡乃自然法则。人与自然,包括人体内部,若和谐则健康,不和谐则为病变。打破和谐,才有变化和多样性,才有进化,恢复和谐,才有平衡。病,就是因为多样性,就是为了进化,治病,就是让生态重新找到平衡点。微生物于人类而言,分秒不可或缺,它们化腐朽为神奇,实现生命的循环。其中的病毒只是带有异样信息的DNA或RNA,它打破宿主原有的基因信号,让宿主变异,激发宿主出现抗体,修正自身基因信息,从而产生免疫,原来的物种变得更为强大,或者新的物种由此诞生。佛说,感谢你的敌人,因为它最了解你的弱点。
人体有病毒和细菌入侵之虞,社会又何尝不是?本为兄弟手足邻里之人,在大疫阴云之下顿时能互相疏离、猜忌、仇视直至互相倾轧、践踏和残杀,当凶途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们在用机枪扫射孩子的母亲,恍然发现,原来我们中了更大的毒,它在考验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身体的机能,更是我们社会的机能。于是我们有了2004年8月新颁布的《传染病防治法》,我们开始了更为透明化、人性化的危机应对方案,以及重大公共安全预警和防范机制。疫情在让我们的政府和公众自我学习,学习成为更负责任的政府,更觉醒的公民,更有灵性的灵长,更善自处的自然之子。
有过竞争,有过牺牲
被爱筛选过程
学会认真学会忠诚
适者才能生存
懂得永恒得要我们进化成更好的人
2003年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疫情往最坏了发展,能有多糟心的闹剧上演呢?如果能拍成电影会是怎样呢?10年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流感》,感谢金性洙。期待再过10年后,有人能拍出《失联》。
穷凶途,尽噩梦,方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