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拿刀干什么?”
“我拿刀是等一会儿杀鸡用,快穿上衣服跟我走吧,不然一会儿鸡就要叫了。”
门口放了一个准备好的布袋子,他提着来到了槐树下。石磨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哪里。我想,刚才听到的“嚓嚓”声和看到的石磨移动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拿着。”何老头将电筒递给了我。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捆着翅膀和双脚的大红公鸡,一刀割断了它的脖子,将殷红的血液从磨眼注了进去,一会儿鲜血就顺着磨齿流到了磨壁。
他用力撬开了磨盘,那块破布就静静地躺在磨心处。
“快拿出来!”他喝道。
我伸手将布拿了出来,他似乎力气用尽了,一下松手放下了磨盘。
“跟我来。”他提起袋子对我说。
走了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眼前是一块蓄满水的秧田,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几颗稀疏的星星陪伴在左右,月色柔和地披洒在大地,耳边传来一阵阵虫啾蛙鸣,水面在月色映照下,如白银般明晃晃的。
何老头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些香烛、纸钱点燃,将香烛插在了岸边,然后卷起裤腿,拿着布块走到了田中,用脚使劲地踩进了淤泥深处。
“快洒米。”他在田中低声说。
我在袋子中果然找到了一小袋米,抓了两把,天女散花般地洒了出去。
随着水面发出了“咚咚”的微弱声,一声声凄厉的惨呼从空中飘来,令人汗毛倒立。
“走吧。”何老头已然上了岸。
我一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那块田中白天阳光充足,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没事了。”他说。
“为什么要用鸡血?”我问。
“黑狗血和鸡血都是镇邪的,给那块布上抹上鸡血,一来可以镇住她,二来也可以避开原来的那股血腥气,让她永远找不到。”
“埋在水里真的有用吗?”我还是有点怀疑。
“当然有用,本来压在石磨下,压四十九天也是可以的,但那石磨有时候要用,或者说不定有不知道实情的人撬起来将她放跑了。”
“你还真厉害,这些是从那里学的呢?”我充满好奇地问。
“呵,我只是略懂皮毛,在这个小镇上会这些的人不少,一般都是上一辈传下来的。但现在已经赶不上老人们五分之一了,听他们讲,有两本书上记载得比较详细全面,可惜失传了。”
“书?什么书?《鲁班书》?”我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和梦想,脱口说道。
“不是。”何老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我,低声问,“你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我……我找人。”我权衡了一下,说了实话。
“找人?”他转过身,似自言自语,有似告戒:“这里经常有人来,一不小心就惹上一身麻烦。”
“为什么?”我随口问道。
“不为什么。”他说着加快了脚步。
又起雾了。
何老头的背影在前面晃动着,我快走几步追上了他。
小镇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挂着红色的灯笼,雾色也像舞台上粉红色的氤卤之气。
我不禁再次产生了错觉:这个叫白衣的小镇究竟存不存在?我是不是来到了阴间?或者这一直是在做连续不断的一个梦?
耳边传来一声鸡鸣,随即很多鸡都附和着叫了起来。
何老头披了件衣服坐在院子里。
经过一翻折腾,我也毫无睡意。
他装上一袋烟点燃,辛辣呛鼻的烟味飘过之后,居然有一丝余香。
“我闺女今天可全靠你。”他吧嗒着烟说。
“没什么。”我淡然回答。原来那个孕妇是他女,我原来以为是他儿媳妇呢。
“我闺女……哎……命也苦……”他叹了口起说道,“结婚不到半年,女婿就死了,他们家又没有老人了,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就叫她搬回来住。”
“那你女婿是怎么去世的呢?”
“哎,死于那次矿难塌山……可真惨……那一次死了好几十人呢……尸骨都塌成了泥。”
“啊……怎么会这样呢?”
“还不是后山开矿的…….女婿他们也是为了挣钱啊,自从水泥矿建起后,这里陆陆续续都在死人,都好几百人了……”
“死了这么多人都没有人管吗?”
“怎么管?开始死的差不多都是白衣镇本地的居民,矿厂老板每人拿一笔钱就算了……如果是外地人来打工死了的话,尸体都没有人管,往山沟一扔就算完事了……哎,造孽啊!”
“今天我看见有辆警车来了,可能是来调查相关事情的吧。”我说。
何老头沉默着摇了摇头:“来了还不是吃吃喝喝几次,拿点红包就走了,哼……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事?”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是啊,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说不定你要找的人也早就埋在地下了呢!”何老头好意提醒。
我没有出声,文刀山有钱,是绝对不可能去挖矿的,但是我不能排除他其它死亡的可能。
想起整个白衣镇不过只有两千多人,死人就有好几百个,可能阴气太重,到处都有幽灵在游荡,难怪家家户户都要挂个红灯笼,天一黑就点燃,原来是为了避免冤魂的袭击……我也才会有那种如入地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