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的意志难以违背,秩序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伴随着雷劫降世毫无疑问哪怕是两头真正的凶兽站在这里也逃不过封杀的命运。
一切止于秩序,是天下万灵的归宿。
重楼的头顶是降世的雷劫,他的步伐很缓慢,一步步很认真的走到跌坐在地上的古族少年身边伸出手臂:“感谢上苍,你还活着。”小五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是知恩图报的人,在她昏迷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过这个少年。
而李煜则有些茫然,不过重楼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一点他明白。
远处那些观战的人群恨不得逃离的更远,而那位乱青早已被族中的长辈带走,他那样的人不会轻易的死,那不仅仅是他在世家中的地位如何,也不是他的父辈在世家中掌控多少资源而是这关乎到世家的尊严。
对于世家来讲,没有什么比盛名和高高在上更重要了。
他们永远是站在神坛的那一群人,俯视着脚下挤破头颅都想巴结他们的人类,也许有些愚蠢,但这是一步登天最快的捷径。
“还活着。”他有气无力的笑道,嘴角溢出鲜血。
将手伸向递来的关怀,他轻轻握住从地上站起来。
古族不会输,他也没有输,也许这场战斗根本没有胜利者,因为在秩序面前他们做的一切都已经被轻易毁掉了。
对于天道来说,也许抹去的是一道微小根本不会泛起浪花的雨滴,但对于他们来说是他们修行的全部了。
深刻体会到自己与天道之间的距离,远到他们根本看不见前路,那种弱小哪怕他们来自于古族和世家也不能弥补。
也许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这不代表他们彼此了解。
雷霆已经消失了,抹去的只是超越禁制的力量,而他们显然弱小到根本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重楼,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洛殇,来自古族。”也许他不是故意带上后面的四个字,但这仿佛是所有世家和古族的通病。
这是两人第一次认识对方,谈不上熟络,只是因为一场战斗相识的陌生人。
“洛殇哥哥,谢谢你。”小五似乎很喜欢哭,之前她很少哭的。
她一直在老祖宗的眼皮子底下修行,在那些叔伯的呵护下成长的,他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冷暖,正如魔皇的决定,在这里重楼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魔皇。
实力,不仅仅是修为。
人心的把控以及熟稔的利用各种阴谋阳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还要学会选择,学会放下一些东西。也许还有经历些生离死别,或者结识一些有趣的人。
当然,这并不能包括人世间能够学到的所有东西,但却代表着是成为一个合格的魔皇继承者的必经之路。
在世俗的力量面前变得麻木,磨去棱角,永远能够挂着一副微笑或者一张永远冷漠的臭脸。
这只是修行的一种,但不代表学会了这些就得到了所有。
大道就在前方,没有终点,但仙葬应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你要去哪里?”重楼架着脚下虚浮的洛殇,笑道。
“不知道,你们呢?”
他非常的虚弱,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仙葬的终点,要不要一起?”
“非常荣幸。”
这也许和古族的粗狂相比有些出入,但这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
带着调侃的味道,诉说着每一句在他们看来值得调侃的事。现在还有些机会,千万不要等到老死的时候才想起曾经遗憾的事。这就是年轻人的表达方式,他们代表未来,更代表希望!
“那就走吧,所有的秘密都会在那里了。”
重楼想到扶桑城城主的任务,天罗花,也许那个女人已经得到了。
这并不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不比神药,但却是炼一味大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天罗花只会生长在绝地中。
他想他已经不需要去做什么了,尽管他不知道沐琉璃去过城主府了,但他觉得他已经不需要去了。
他与城主的交易已经不成立了,至少在仙葬里的那些扶桑城的人马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这本来就是城主府玩的一个游戏,一个一时兴趣使然的游戏。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是吗?”
听着重楼讲他为什么会来仙葬,他们都哑然失笑。
“当然。”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那位城主了,你说对吗师傅?”她们相差不多,却成为师徒这也许同样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恩,感谢他,让我们相遇。”
“慢点,等等我。”李煜跟在后面,刚才的他似乎走神了,但他大难不死之后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当然那里面不可能有重楼。
“小李子,快点啊,你掉队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小五在胡闹,她似乎以调侃李煜为乐。
……
另一边,六段山下一个叫归宁的小镇上。
“师傅,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她的头顶是一轮圆月,而她嚷嚷着让那个不太靠谱的师傅把她带到房顶上,小丫头拖着两腮眼神有些忧郁和迷茫。
躺在一旁喝酒的老道士打着呼噜睡着,他当然不是真的睡着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就是沉默。
“师傅,你说天的那边是什么啊?”小女孩就像当初未踏入修行的重楼,在焰魔州的魔都望月台上望着星空发呆。
老道士不似魔皇的沉默,他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眼神中有了些神采。
他的声音有些沧桑:“等你超越师傅的时候,也许就有资格去找寻天的那边的秘密。”
“那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修行?”小丫头同样躺在了房顶,似乎想要望穿这无穷的夜色。
“等你想要修行的时候。”
老道士的声音越来越小,闭上眼睛喝了一口紫金葫芦中的美酒,又陷入了沉睡。
“哦。”小姑娘有些疑惑的继续道:“师傅我真的能够修行吗?”
空旷的小镇,寂寥的夜没人答话。
“那师傅你说他不会遇到危险吧?”
小姑娘翻过身,蜷缩着,她有些冷了。
依旧没人答话。
但她似乎乐此不疲,继续问着:“师傅,你不是会占卜之学吗?那你能算出来他叫什么吗?”
老道士腹诽着,但他想了想如果那少年真的没有出来,那么他决定耗费几年的寿命为他卜一卦。
“师傅啊,上苍会保佑他的对吧?”
……
傻丫头,人家可能已经忘记你了,你又何苦这般?
老道士悄无声息的将蜷缩的少女抱回屋内,细心地盖上被子。
那个少年不过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那对于沐琉璃来说也许是这些年第一次感受到呵护和关心,这还真是有些狗血,但换位思考下,还是能够懂得。
多少万人中能有一个至始至终都没有遇到过好人的少女,又是多少万人中能有一个恰好赶上的好人。
命运还真是作孽匪浅啊。
老道士的皱纹舒展开,望向窗外的星空眸子深邃明亮,一扫之前的浑浊,远方有一个身披华袍的老者从虚空中走来,他的脚下莲花万朵,他的头顶光芒大盛如同最皎洁的圆月!
每一步间都带起大道的痕迹,带来天道的交感,异象迸发。
他仿佛置身神圣之境,难以言喻的大道气息蔓延,惊动了六段山的那些上三天的修士。
近来越来越多的强者来到六段山,因为这里即将结束,而仙葬内的一些东西也许会改变如今天下的格局。
许多人开始惶恐不安,但来的终究只是上三天境界的长老们,在上一次面临魔皇的力量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令他们绝望的气息。而且好像不止一道,这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估,仙葬哪怕再是特别这种层次的强者也应该没有闲工夫来才对。
索性那气息止步于六段山数里外,但他们明明感觉到了天地的异样,那些真正的大能的一颦一笑间都会带动天地交感,他们感受到了磅礴的战意。
那种层次的战斗足以毁了这周遭的一切!
般若殿内,魔皇撇过头不再看那株小树,他下一刻来到雪域高原之上最高的地方——望月台。
眼神望向南方的天际上空那铺天盖地的朵朵金莲,他由衷的笑着,人世间又要多一位大能了。而魔都内的某一处灯火通明的房子内,有一个老人在看着他的孙女读书。
“爷爷,魔皇陛下又去了望月台是吗?”她看着那老人扬起的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房顶。
“九幽,爷爷要出去一下,你照顾好自己。”老人笑着走到孙女的身前,伸出右手抚摸着她的头,那右手的小指上被人截断了一半。
“恩。”少女乖巧的点头应道。
下一刻,老人的身影出现在望月台上,他静静的站在魔皇的身后。
“您要去便去吧。”魔皇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着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陛下,老夫只是去看看,在楼儿未继承大统之前我不出手。”他这样答道,一眨眼便踏入了虚无。
到了他们这一步,根本不需要阵法开路,随心所欲天下皆可去的。
魔皇的眼神飘忽,突然笑了。
也许老人这样做是为了他的儿子重楼,肩负起帝师的责任,也许是为了他的孙女。因为他的儿子注定赶不上他的步伐,天资甚是普通,而他的孙女却是天纵之资,未来的帝师只能是她的孙女。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依旧是魔族帝师,依旧活着,如今的魔皇太强大了,他到底会不会废了帝师一脉这还是个未知数。
等重楼继承大统的时候,也该成长起来了,而他的孙女自然也已经成长起来。
不过这些都在魔皇的那一笑间不重要了,这不过是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愿,他已经为魔族奔波了大半生,这些魔皇又怎会拒绝。
他想的很远,想得很多,哪怕他的修为通天也要去考虑这些,因为他不是一个逍遥道士,他是魔族的皇!
想到以后他的儿子也需要像他这般累,有时候生在帝王家也是一种另类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