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去往机场的大巴,凌柒罂蒙上眼罩便睡了个天昏地暗,醒过来时还没到达目的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皮肤相当白的美女,美女此时正捂着胸口,皱着眉,一副要吐了的样子。
凌柒罂歪了下脑袋,从包里摸出一个橘子,对美女说:“晕车是吧?把皮掰下来一点放鼻子下闻就没那么恶心了。”
美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接过橘子,按她说的方法做了。
过了两三分钟,美女似乎是缓一些了,扭过头来堆正看着车窗外发呆的凌柒罂说:“这方法还挺管用。”
凌柒罂看看她,笑着说:“还行吧。”
“我见过你。”美女忽然说。
凌柒罂惊讶,看着她。
“在卢三客栈,我见过你。”
凌柒罂恍然大悟,不过对那个客栈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于是说:“哦,是吗。”
瞥到凌柒罂背包小袋插着的姜花,美女笑着说:“你也喜欢姜花?”
凌柒罂看了看那已经蔫搭搭的一束花,问:“原来这叫姜花?我不知道,觉得挺特别的就买了。”
“在一座桥上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
美女笑道:“因为我也在那里买了。”
凌柒罂龇牙,说:“是吗,那挺巧的。”
四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凌柒罂望了望顶上的烈日,摸了摸背包已经瘪下去的外层,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哪,如果哪天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到最显眼的地方,等我去找你,千万不要到处连跑,听到没有?”年轻的何邵阳一板一眼地叮嘱着,凌柒罂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何邵阳看得很无奈。
凌柒罂摇着何邵阳的手臂,把头歪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邵阳你真是越来越像我爸了。”
何邵阳无奈,拍着她的肩膀,想教训她,可是又万分舍不得用力,只好妥协。
“你啊,知不知道刚才我很担心?这里人那么多,你又手机钱包都没带的,要是我没找到你,你晚上怎么回家?”
凌柒罂很无所谓的撇撇嘴,说道:“那时候再说呗,我健健康康一个人,难道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不成?”
“……”何邵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恶狠狠道,“哪天你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晓得了,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
凌柒罂吊在他身上耍无赖:“哎呀,实在不行,我就借个电话打电话给你呗,有什么好担心的。”
……
此刻站在机场外面的凌柒罂咬牙切齿地想,这何邵阳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伸手再一次确定了手机钱包都已经不翼而飞之后,她有些泄气地蹲在石阶上,撑着下巴,一张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怎么办?
机场离家至少有三十公里,她却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打车直接到家门口再回去拿钱付账?
……这人都从国外丢到家里去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拒绝沈多涵的,让她来接机多好,没事逞什么强啊真是!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沈多涵那似笑非笑的充满讽刺的表情了。
她忽然想到那句话: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凌柒罂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忍了忍,还是小声在心里加了句:我呸。见他娘的笑着面对,见他娘的不去埋怨。
蹲在原地纠结了二十几分钟,整个人被晒得有些浮躁,最后思来想去也只能先打车回去了。凌柒罂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黑着脸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唉,面子什么的,就当是附加品吧,该丢的时候就丢一丢。
由于蹲得太久又起来得太猛,眼前不受控制地黑了黑,身子晃了一下。
她情急之下扶住了旁边的石柱,稳了一下身子,方才迈开发麻的双脚,就见面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车子。
凌柒罂定在那里,瞥见那车的标志,撇了撇嘴,心里默念了句:有钱人呐。
而下一秒却整个人愣在那里。
她发誓,如果早知道在这里蹲个十来二十分钟会遇上这么个人物的话,她绝对一早就打车回去,脸什么的全都不要了,即使被沈多涵笑死,也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
车门打开,从车里伸出一双长腿。
凌柒罂闭了下眼,盯着那双锃亮的棕色皮鞋,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还真的是,冤家路窄。
“柒罂,好久不见。”
何邵阳站在她面前,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像初冬的太阳。
……
凌柒罂被自己这种形容恶心了一把,大拇指轻轻在食指指腹摩擦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相当标准相当职业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
何邵阳看着她的反应,眼睛深了一下,下一秒又微笑起来,伸手扶着车门,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说着就上来接她的行李箱,
凌柒罂也不跟他客气,客套性地说了声“谢谢”就准备往后座走去,手还没碰上车门就听到何邵阳的声音:
何邵阳拉着行李箱正往后备箱走,见她要拉开后座的门便回头对她说:“柒罂,忘了跟你说,后面还有两个朋友,不介意的话,你坐前面吧?”
“……”凌柒罂看了眼黑漆漆的车玻璃,想,有朋友啊,有朋友好啊,免得他们孤男寡女的,容易落人口舌。凌柒罂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坐进了副驾驶座。
“嗨。”她回头跟后面的人打招呼,很迅速的一眼,压根就没看清楚后面的人的模样。
上车以后何邵阳给他们作介绍,凌柒罂这才看清后面坐着的两个人,一男一女,郎才女貌。
女人冲她笑笑,说了句“好巧”。凌柒罂看着女人的脸,有些怔然,为这不可思议的缘分。正想说话,女人见她太久没有反应,以为她是记不得自己,又说道,“大巴上,我坐你旁边。”
凌柒罂赧然,干干咳了一声,故作恍然说“是啊,真巧”,手却不由自主地扶向太阳穴的位置。她这过长的反射弧可真是害人不浅……
这毛病真的治不好吗?
她跟女人旁边的男人也打了招呼,男人淡淡看着她,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和善。凌柒罂在他平静的回应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
好吧,其实她就不是一个太受欢迎的人,这一点她早就认命了。
何邵阳打趣道:“你这见人就忘的性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凌柒罂有些乏,懒洋洋地歪在座位上,闻言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人,
小声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你这贱人,就忘的性子……何邵阳,你这话说得太有技巧了。”
何邵阳:“……”
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凌柒罂只觉得累得慌,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何邵阳接了一个电话,说什么“你喜欢就好,或者问一下妈的意见也可以”,之后好像又听到后座那个稍显冷漠的黑脸男人黎维汀说:“邵阳,婚礼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凌柒罂迷迷糊糊地想,啊,她差点忘记了,何邵阳,就要结婚了啊。
那天下车的时候,何邵阳为她开了车门,忽然又一把拉住她。
她回头,无意瞥见后座的两个人正惊异地看着她。
她看着何邵阳。
何邵阳顿了一下,笑笑说:“那么久不见,找个时间出来吃饭吧?”
一起吃饭?呵,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她轻轻巧巧挣开他的手,恣意地拨了拨长发,粲然一笑。
“这个以后再说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