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钱家大户遭劫了,家产都没了。”
“听说了听说了,一夜之间,全都没了。那钱员外啊,哭得那叫一个惨呢。”茶楼内,吃茶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不亦乐乎。
店小二摆了茶水,瓜果,一甩肩上的巾帕,吐沫横飞地道:“可不是嘛,还听说那钱员外直瘫坐在地上哭号,说什么都是自己孽做多了,遭报应什么的。”
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嗑瓜子的手停了停,有些气愤地道:“可不是吗?平日不就欺负我们这些平民!那年戏楼里的小夜莺枣红,不就是被那老畜生害死的吗?却只花了些许银两就摆平了。”
“是了。”一大娘喝了口茶汤,横眉竖目地也道:“可怜那孩子,还那么小。”说着,抹了把辛酸泪,“是那老畜生活该如此!哭死他才好哩!”
“是了是了,活该!”
“活该!”
众人纷纷应答着,一脸愤恨不平之意。掌柜的在一旁听着,一双狭长的三角眼亮得发光,手指不停的拨弄着算珠,抹了一把唇上的小胡子,尖声尖气地道:“你们说,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夜把那一箱箱珠宝搬空了?还真神!”
“这个啊,肯定是最近江湖上出来的那号子人物了。”
“是谁?”众人伸长了脖子,一脸的好奇。另一边,一临窗而坐的女子白色面纱下吃茶的手也一顿,幽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说话的男子身上,静待他下文。男子豪饮一口茶,磕了几颗瓜子,大有卖关子的样,就在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之际,他才道:“哼,本大爷可是听说了,最近啊,江湖上出了这一号人物,叫盗鬼影,专挑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且是作恶多端的那种,盗取钱财,分文不留的拿。”
“哦?”掌柜子一下来了兴趣,“这钱拿到哪里去?”
男子扫了掌柜一眼,笑得得意,“说你无知吧!当然拿去救济穷人,这大家都知道。前几日那穷秀才李小五不就得了些。”
“啊?可惜了可惜了。”掌柜一脸惋惜,众人知这掌柜爱财如命,一毛不拔,也不予理会,继续听男子讲着,“还听说,那盗鬼影每每行事完,会在墙上留下一句话‘借您老恶财,多谢多谢’。把那些大官气得呀,那叫一个惨,不过那人也神,来无影去无踪,真乃神人,官府都拿他没辙…”听那吃茶人在那滔滔不绝地讲,把那人描述得神乎其神,女子不禁勾了勾唇角,显得有些无奈,起身,搁下茶钱,理了理白衫,悄无声息地出了茶楼,转眼便没了踪影,唯遗那一杯清茶仍还冒着热气。
小镇之郊,阡陌交通,屋舍散落,树木青葱,田地碧色成片,田间地头,洋溢着人们欢乐的笑声,孩童嬉戏打闹着经过女子身旁,她静静的在山坡上伫立而望,目光柔和而宁静,粉红的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突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身着黑色玄衣的男人,单膝跪于女子身后,恭敬地道:“属下见过主子”
女子侧目,眸中清冷一片,收了笑意,整个人气息也冷冽了下来,那如山涧冰泉跌落岩石上的清越声音响起:“那些钱财可处理好了?”
“是。”
“去吧。”话音刚落,身后人便没了踪影,她伸手,拿下遮帽,午日的阳光透过横斜的枝叶斜射下来,静静地洒落在女子扑闪着的睫毛上,精巧似蝶,那眼帘下,清潭般的眸子,似被水洗涤过一般,清澈透亮,泛着清冷的光晕,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宁静。女子抬眸间,粉红的唇角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清风起,拂过她如墨的长发,雪白的衣角,那卓绝的身姿傲然处于天地之间,那般空灵绝美,宛若隔世的画,似真亦幻。
她缓缓伸出右手,如玉般柔润的手指舒张开来,掌心中那颗红得滴血的朱砂痣赫然暴露于日光之下。十六年了,她已经降临这个世界十六年了,死亡,轮回重生,如今想来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而如今的容颜就和当日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女子的容貌一模一样,原来她真的就是自己,这一点血色朱砂,从她出生就一直在手心,真不知道有什么用。沐瑶歌举起白皙的手掌,遮住那细微透入的日光,静静凝视着掌心血红色的朱砂痣,嘟囔道:“真不知道赵晓东那家伙有没有那么幸运的转世投胎了,或者…已经被救了?”
“小姐!”正在沐瑶歌想得出神之际,山坡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声,她缓缓放下手掌,朝山坡下望去,只见一女子着一身橙色衣衫,撑着一把画梅纸伞,朝她挥动着手臂。她收了所有思绪,从坡上走下,女子立马迎上来为她遮挡日光,沐瑶歌看向她,问道:“勾月,何事?”
名唤勾月的女子朝沐瑶歌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遮帽,“小姐,您忘了?”
“什么?”沐瑶歌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勾月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姐,过几日就是您的及笄之礼了,您怎么能忘了?清玄师父要您回去呢。”
沐瑶歌这才记起,是了,及笄之礼是该出师门了。“走吧,游荡了这么些时日,也该回去了。”
“是。”
两日后,
两人打马至中皇山脚下,刚走至山际的百竹园,便来了埋伏,从四面八方飞射出无数暗器,混着浑厚的内力,招招直击要害,脚下,百竹飞速移动,把两人困在其中,竹叶翩飞,犹如利刀,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伤及,沐瑶歌拿着赤霄鞭甩过,挡过一阵袭击,怒声朝竹园外吼道:“师父!你想杀了你徒儿我吗?放这么多机关!”还不待她再多说些什么,另一轮袭击又狠戾的接踵而至,不过片刻,竹园外传来一阵男子低沉悦耳的笑声,紧接着,清朗的声音响彻山间:“小家伙,你还记得回来看你师父我啊?想见你师父我就得有不畏生死的勇气。”
沐瑶歌狠狠地甩出一鞭,气得咬牙切齿。每次都这样,每次下山回来,就变着法的整她,且一次比一次狠。沐瑶歌一边飞速穿过竹林,一边观察着竹林内阵法的变化,勾月从一进来,就中了两招,此时,有些跟不上沐瑶歌的步伐,突然,一只飞镖急速飞射而出,向勾月袭去,沐瑶歌转头环顾四周之际顺势瞟到,狠辣的一鞭抽出,这才使得它调转了方向。
“勾月,快点跟上!”沐瑶歌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勾月一面应付着纷乱的飞镖,利刃般的竹叶,旋转加快的竹阵,一面向沐瑶歌身边靠去。直到勾月靠近了,沐瑶歌这才足间轻点,腾空而起,轻盈地立于竹尖之上,她扫视了一眼青葱的竹园,红唇勾笑,清透的眸子中波光流转,俯身,似一只灵巧的白凤鸟,窜入竹林,挥出长鞭,一连五鞭,打落竹阵机关,只片刻,一切恢复如常。
“勾月,如何?”她缓缓降落在勾月身旁,带起一股冷香。勾月收了剑,摇摇头,道:“无大碍。”
“啪啪啪——”竹园外,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随之,男人清朗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让人如沐春风,“小家伙,不错不错!”
“还不出来!”沐瑶歌双手环于胸前,慵懒地斜靠在竹干上,清冷的目光投向竹园之外。
“沙沙~~~”竹枝轻响,竹园径头,男子一袭青色衣衫翩翩而至,墨发飘散,随风舞动,精雕细琢的容颜上,眉眼柔和如山水之画,星眸含笑间,温润似水,柔和的目光落于沐瑶歌身上,翩然行于竹林之间,清逸洒脱。
“爱徒还记得师父我老人家啊?”北辰清玄嗔怪道。柔和的面庞上难得见一丝不悦,璀璨的星眸内带着哀怨。沐瑶歌看着他,知他不高兴了,讪讪地笑着,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道:“师父,我这不回来了嘛!我才去了那么一阵子而已。”
北辰清玄伸出袖内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语气显得有些严厉,“还不生气?一去就是半年,连个信都不捎回来,不是无影日日来为师这说你的所在,为师真以为你丢了!”沐瑶歌伸手揉着额头,一副惨兮兮地模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北辰清玄泛着怒意的眼眸,“是是,是徒儿不好,惹您生气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您老人家不也该惩罚的惩罚了嘛?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生气了。”
“若不是为师用赤青鸟传书,你会舍得回来?”北辰清玄一脸怀疑地看向她,沐瑶歌朝他讪讪地笑了笑,道:“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北辰清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她向竹园外走去。
“明日,为师与你一同去赤灵国。”
“师父您要同去啊?”沐瑶歌惊讶地看向他。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一向厌倦世俗,怎这次甘愿同去了?
北辰清玄点点头,严肃地道:“你的及笄之礼,为师理应在场。也许久不曾下山了,去走走也无妨。不过,勾月留下。”
沐瑶歌转头看向她,点点头,“身手不够,是该再学习。”勾月咬着唇,小脸有些难看,眼神却坚定地看着沐瑶歌,道:“小姐,我会努力的!”
北辰清玄递过药瓶给她,道:“不急,殿内自会有人教你。”
“是。”勾月接了药瓶,服了药,三人这才一同上了山。
中皇山,地处帝尧国北部,此山是帝尧国最高的山峰,山腰以上是皑皑白雪,山脚之下却是草木青葱,两种不同的景象让中皇山尤为著名,却碍于神秘莫测的三清阁,无人敢接近此山。而一直往北去便是中容国,东北方向是轩辕,以西是北狄,以东是司幽,以南便是赤灵。六国共立,属帝尧,司幽,轩辕,海外还有轩辕国分支瀛洲岛,实力为最强,六国虽无战,关系却也十分紧张。
三清大殿上,
沐瑶歌一袭白衣,长发披散,静静伫立在大殿之外,目光投向遥远的山外,白雪覆盖的山脊上,寒风掠过,带起她的衣角刷刷作响。北辰清玄坐于殿中,悠闲地煮着香茗,温润的面庞上带着笑意,片刻后,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向沐瑶歌,问道:“歌儿,此去半年,你想做的事情可都做了?”
“那是自然。”沐瑶歌收回目光,转身向北辰清玄身旁走去,端了杯茶坐于他身旁,浅酌一口,道:“半年时间,流沙也打理得不错了,其他交给无影便好。”
“为师可听说,最近出了个什么鬼盗影啊!”北辰清玄手指轻击着茶杯,饶有趣味的看向沐瑶歌。沐瑶歌轻笑着,云淡风轻地道:“是是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我只是借他们的银子做做好事罢了。”
北辰清玄浅笑着未语,内心却无比感叹。罢了?那么多银两,这些人还不得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