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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堂朱户 自在春风

洛云走在苏府内。

今日便是春神日,苏玄那家伙忙地焦头烂额,其实这事本来还轮不到苏玄来管,只是苏老父不想管这些“小孩子玩意儿”,而他大哥因为一些事情到了京外,无暇顾及京城内的事务,他二姐去年进了宫,苏小妹身子又弱,所以这事情便落到了苏玄的头上。

毕竟是第一次管这种事情,洛云原本和陆瑾珀等人选好了位置在楼上吃茶聊天,谁想到苏玄派的人竟然找到了他,说苏三少忙不过来,请他去帮忙。他本想拉着瑾珀一起去,瑾珀这懒丫头却懒得动,无奈之下,他就只好一个人来苏府了。

洛云刚刚在路上来时,看见欢声笑语,人海茫茫,心中赞叹苏府的人本事大,这样也能把他找到。

每张脸上都是欢乐,他看了快九年了,自从来到京城,他原本就沉稳的性子这下变成沉默了,跟闷葫芦似的,没办法,改不了了。

不知苏玄那厢事情怎么样了。

洛云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了时间。

春神要出来了,苏玄定已准备好,想来也没有他什么事了吧,不过,还是去瞧瞧吧。

苏家富裕,居京城富商次位,这苏府内的布施自是极妙的。

应时繁花,四季不谢,陈设假山,曲以流水,曲径通幽处,别有一番洞天。

荼蘼架,木香棚,越那牡丹亭,度这芍药圃,入得蔷薇院,出得芭蕉坞,盘旋曲折,偶闻水声潺潺,竟能想到那落花在水间飘旋,自在一番美景。

洛云赏着景,正悠哉悠哉地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叫嚷着,细听之下好像是苏玄。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们!!”

洛云三步并两步地急忙上前去,便瞧见转角突然闯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那女子容颜美丽,身着素衣,那男子倒是面容平凡,两个人皆是脸上带着笑意。

洛云避开身子,让他们二人先行,那二人见他迎面走来,本心中忐忑,见他让路,遂又欢喜地跑远了。

洛云不禁回头,看见那两个人手挽手欢喜地远了,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诗,云:“只羡鸳鸯不羡仙。”

酸。真酸。

洛云自顾自地摇摇头,正准备继续前行,那转角又跑出一堆人出来,看衣服式样应是苏府的仆从,看他们一副急火燎燎的样子,刚准备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这群人便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去了,去的正是那恩爱小夫妻去的方向。

洛云一脑袋问号,正愁没人解惑,一转身又瞧见苏玄喘着气,扶着墙,口中还不忘念叨“快抓住他们”地跑出来。

洛云刚准备上前,那苏玄一见他,立马扑到他怀里,伏在他肩头。

洛云因这冲力,退了两步,就听见昔日嬉皮笑脸的苏家三少哭道:“呜哇哇——洛云!你怎么才来啊!呜!——小爷我今天死定了!呜哇啊啊啊!——”

苏玄此时这等狼狈样,若是要陆瑾珀看见了,定是要取笑个半个月的。

而洛云则还在纳闷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待苏玄平稳些了,又问道:“春神走了吗?”再不走,就迟了,全京城的人都等着呢。

苏玄一听,立马眼泪汪起来,带着哭音:“走了!两个都走了!呜呜——”

洛云一愣,也没明白他说的“两个”是什么意思,便安慰道:“春神这事你安排的很好,放心吧,老爷子会赏你的。”

“是是是,他会赏我两顿板子!”

洛云决定还是直说吧,今天苏府这是闹哪样啊。

“苏玄,你实话告诉我,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洛云,刚刚那就是春神!胧月突然冒出个情人出来,她小情人拉着她跑了!”苏玄手指刚刚跑走两批人的方向,哭的那叫个有气无力。

“什么?”洛云愣着,“你说刚刚跑过去的那女子就是春神?!”

天!他刚刚还放他们走了!

“洛云!你说怎么办,现在时间早过了,又找不到适合的人,瑾珀那丫头又不知道跑哪儿了。”

洛云暗暗后悔刚刚怎么没把陆瑾珀给拉来,现在可好,全京城的人都跑出来看春神了,这下可好了,春神没看到,倒是要看到苏府的笑话了。

“那胧月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怎么还请她来做春神呢?”

“我怎么晓得!我见她长得漂亮,性子又稳重,平日里也没看见她和什么男人亲密啊。”

“那她怎么不推辞呢,太胡闹了!”

“洛云,你不知道,刚刚他们俩人竟然就在我面前互诉衷肠,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洛云感觉他也有些焦头烂额了,这是什么烂摊子啊。

“算了,先想个法子吧。”洛云想了想,“你府里不是向来不缺女子吗?找个模样周正的,身段苗条的先顶上去吧。”

“对啊!”苏玄有了笑意,忽而又哭丧了脸,“不行不行,现在府里只剩粗使丫鬟和小厮儿们了,娇嫩些的都随他们出府了,你要我找谁去!找你吗?!”

洛云皱着眉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苏玄眼珠子一转,“对呀!就找你了!”

“什么?找我什么?”

苏玄边打量着,边围着洛云打转,洛云自小身体便不好,身子骨弱些,骨架也不似其他男人一般魁梧高大,脸面也很清秀,虽然眉眼淡淡的,但是画个妆就好看了。

苏玄打定主意,腆着笑,蹭上去,心中哀叹刚刚求那胧月的小俩口,现在又要求洛云,今天他苏家三少的架子不知道下到哪里去了。

“嘻嘻,洛云~好洛云~好洛洛~洛洛洛~”

谄,媚!奴,颜!这家伙恶心起人来还真能把人恶心死!

“你不会是想......”

“对对对对!”苏玄猛点头,酷似某种啃骨头的生物。

“休想!”洛云脸色一变,“我是男人,要扮你自己扮好了!”

“我倒是想自己扮呐,可我没有你这身子架啊。”

洛云看看苏玄个儿又高,肩又过宽,的确不能扮。

“那也不行!我扮的话,别人会瞧出来的。”

苏玄咬牙,“这你就放心吧,我向来喜欢这些奇玩意儿,府内有的是这样的能人儿!”

洛云面色犹豫。

“洛云,你怎可见死不救呢!你要是不扮,我爹就要打死我了,你想要全京城的人都来骂我吗?你想要我以后每天出门后在大街上都被人指点着说,‘哎呀,这就是那个苏家三子啊,竟然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真没出息’,你想要我......”

“停停停——”洛云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是丢人,“我答应你还不成嘛,快走吧,时辰早过了,我先说好了,到时候要是露了馅儿,可不能怨我。”

“嘻嘻,好说好说,你就放心吧。”苏玄笑了起来,脸上更是令人不忍直视。

苏玄立即拉着洛云往回走,一路吩咐了派那能人儿到房里去,这两个人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那人便来了。

“少爷,叫小的来......”

“快快快!给那位公子画个女妆!”苏玄看着时间都快急死了。

那人愣了一下,回了个“是”,便来到洛云的跟前,看了看洛云的脸,道:“公子生了张好脸。”

洛云干笑着,旁边的苏玄则在闷笑。

那人似乎感觉到说错了话,忙赔礼:“冒犯公子了。”便开始摆弄妆盒。

洛云任他在脸上涂抹,看他年纪稍大,许是平日里多干粗活,皮肤粗糙,面容却很温和,眼睛也很漂亮,便和他搭起了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随府上姓苏,名唤苏辛。”

“你怎会画女妆?”

苏辛刚要答,那厢苏玄发话了。

“苏辛小时候有个姐姐,可惜病死了,他母亲极喜欢这个姐姐,自他姐姐去后,便有些疯魔了,他就自小装扮成他姐姐的样子,时常伴他母亲在一处,时间久了,自学成了这男扮女装的本事,我觉得他是个奇人,就把他揽到府里来了。”

洛云心想着这苏辛也是个孝子,竟然屈为女子这么多年,他如今帮苏玄这个忙也是应该的。

眼一瞟,瞧见旁边的衣服,粉色的,心下就不喜,便想问苏玄要个其他颜色的。

“苏玄......”

“洛云,你怎可见死不救呢!你要是不扮,我爹就要打死我了,你想要全京城的人都来骂我吗?你想要我以后每天出门后在大街上都被人指点着说,‘哎呀,这就是那个苏家三子啊,竟然连一点小事都......”

洛云冷眼觑着他,缓缓开口:“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而已,你这是做什么?”

“哦,是这样啊。”苏玄放下心来,脸色一正,“那也不行,就这衣服!”

话说这春神跑了,苏府瞬间忙地个从里到外,而京城中的人们早就等的不耐了。

苏家的老爷子虽说春神日是“小孩子玩意儿”,但还是来看了,带着爱女和苏玄口中“娇嫩的丫鬟们”挑了个儿好地方,视野开阔,正兴冲冲地等着看自家三子的杰作,茶也吃了几盏,左等右等也不见那春神的队伍来,心头开始冒火,想着回去了掀了老三的皮!

老爷子挑的好地方,他看见的人多,看见他的人也不少,这下头的老百姓抬头望天望日头,眼一偏,正看见苏老爷子,遥遥地便喊起来了。

“苏老爷子,你家的春神怎么还没来啊——”

“是啊是啊,大伙儿都等得急了啊——”

“对啊,怎么还不出来啊——”

老爷子也没法,只得站起身来,喊了声:“大家不要急,再等会儿,许是今年的春神太漂亮了,堵在前面了。再稍微等等啊——”

喊完后,心中更恼,想着老三怎么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终归是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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