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尽是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还有疼痛刺激着她。
可是,这是梦吧?
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这个冷厉的恶魔不是叶律,不是前些日子还温柔待她,陪她游览阿尔卑斯山山脉的叶律。
不是的,对不对?
尹悦摇摇头,在心中的不断的想要说服自己。
这不是真的,不是……
可抬眼间,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男人,她的心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温存尽灭,徒留一片死灰!
“你……啊……”
顷刻之间,只感觉到男人钢铁般的手指钳制住了她的脖子,抵着身后的玻璃,凝聚着强大的力道强迫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想逞逞能?”眯着眼,叶律的指间掐得毫不留情。
“……”尹悦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可疼痛的窒息感袭来,最终还是选择了痛苦地闭上双眼。
这样的被动,连一点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何必自讨苦吃?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说出实话,我还是会和平日一般待你,懂?”睨着她,叶律的语气里尽是讽刺。
而平日里,他都如何待她?
虽然谈不上极尽的恩宠,但是只要她温顺,服从,她的日子自然就能过得安稳舒心,甚至衣食无忧。
这一切,尹悦不是不知道。
可是偏偏在这一刻,这番话却让她有了想笑的冲动,笑,嘲笑,分分明明的嘲笑!
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强忍着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这笑容竟是别样灿烂,生生的讽刺着面前的男人。
她没有忘记,当三阳度假村的绯闻传出来的时候,他眼中对她的鄙夷。
她更没有忘记,他一次次审视过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最后望着她时,那眼中的嫌恶。
忽然想到,在苏黎世昏迷时,他的日夜相守。
而那终究只是她的南柯一梦,如今,梦醒了,可残酷的现实还在,任凭冰冷的,疼痛的轨迹在心里糜烂,然后咬咬牙,独自往肚子里咽!
谁叫,她欠了他的?
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尹悦仰起头,氤氲的眼中满是自嘲:“既然你都已经认定了,那我说什么,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叶律眯着一双阴骘的黑眸,指间倏地收紧,便只听闻女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重要吗?
这个问题,他原封不动地问了自己,答案却是,重要。
可是看着她此刻倔强的面容,薄如蝉翼的苍白,明明脆弱得一碰就会碎掉,却还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跟他对抗。
除了有人给她撑腰,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睨着她,眼中尽是满满的嫌恶:“的确,你的话就和你的人一样,对我来说不具任何意义,但是你最好记住,除非契约到期,否则你就是死,也还是我的人!”
“你……”
尹悦怒瞪着他,即便早想到他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可心底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而后是,越来越来难以自制的疼痛蔓延着。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苏黎世昏迷时的日夜相守,原来竟也不过是为了向她证明,她到死都不可能摆脱他罢了。
哪里有什么深情的守候?哪里有什么温言在耳?
终不过是在她梦中的昙花一现,美丽的绽放过后,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缕残影。
可是天知道,她从来都没有想要摆脱他。
甚至还曾经私心的想过,若是能够就这样留在他身边,或许会是她这一生最奢侈的梦想。
多么讽刺……
她将自己的信任交付于他,换来的,却是他一次次的鄙夷。
她不知道,这胸口涩涩抽痛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这逆流在血液里深深的绝望究竟有多么汹涌澎湃。
她只知道,他不信她,从来都不信她。
紧紧掐在脖子上的大手,就像是真的要掐死她一般,连片刻都没有松开过,紧致的呼吸全数堵在了刺痛的胸口,稀薄得,好像只要她一睡过去,就会再也醒不来了……
那就,再也不要醒过来了,好不好?
醒着好痛……
痛得就快要死了……
“咳咳……”尹悦痛苦地睫毛望他一眼,看着他愤怒的俊容,却看不到自己因为窒息,一张小脸上早已经涨得发紫。
想要抬起的小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在叶律决然的眼中,整个人跌入到了熟悉的黑暗之中。
她知道,这叫做死亡。
……
死,真的一点也不可怕。
对尹悦这种死过两次的人来说,再死一次,也不过多到地府走一遭。
可对于床边的男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经历。
作为一个医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死亡无数,都说司空见惯,其实却不然,到底是一个好好的生命,老折腾来折腾去,算个什么事儿?
叹了口气,程然看向床上昏睡的女人。
泛紫的脸色已经散去,但是颈脖间泛红的印记却还在,小脸上无力的苍白,似乎怎么驱赶都赶不走。
上一次的失血过多之后,显然还未将她流失的血气补回来。
偏偏这女人的体质还属偏寒,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补得回来才怪!
为床上的女人打好点滴,程然叹息着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方才放轻了脚步离开卧房,索性这小秘书只是惊吓过度,再加上身子本就虚得很,让她睡一会总是好事。
只是,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倒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了。
轻抚着额头,程然背着要药箱走了上去。
“咳,阿律,不是我说你,虽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这也得看看人小秘书的身子,平时闲着也别忘了给她好好补补,失血过多不是小事,她的身子太虚,要是不小心,会直接影响到她以后的生育。”
“……”
叶律许是听到了,眉心一皱,却是不语。
吃了冷子弹的程然只是摇摇头,他深信叶律能听出他话里的警告,但是事情摆在这里,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尹秘书入职的事情,是你让我秘密调查的,虽然其中多处可疑,可她到底现在是你的女人,你应该最了解才是……”
“行了,没事了就滚!”
不耐烦地挥挥手,叶律打断了他的话。
这话里的逐客令十分明显,程然纵是再迟钝,也能听得出来。
不甚在意地点头,天知道他一直就在等着叶律这句话,好继续回家补眠,这凌晨3点被从床上挖起来,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再叫我,当然,最好是没事儿。”
这话音落下,接踵而来的就是关门声。
程然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又是静悄悄的,叶律坐在沙发上,眉心的褶皱很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思绪飘渺,忽然就想到了今天中午。
他原本是在大宅里吃了午饭就离开了,因为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了,才匆匆忙忙赶回公寓。
可是回到公寓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回去。
偏偏在这时他接到了来自三阳度假村的电话,称有客人在客房里遗失了重要的物件。
于是,他驾车赶到了三阳度假村。
不过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当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却见这个女人,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一起。
一起用餐,谈笑风生。
他并不否认自己心中的愤恨,也不否认自己曾经有过想要把她打包扛回去的冲动。
可是,他都忍住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和他这个哥哥之间,总是无形之中让他感受到某种牵连,包括这个女人的入职资料,还有当初夜色酒吧的“偶遇”。
他一直都深信那不是偶遇,也不是她进错了房。
所以他中午回去之后,立刻就让程然调查了这几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事情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夜色酒吧那一晚,这女人是收了钱,才进入包厢为他服务的。
还有她的入职资料,区区一个大学未毕业的学生,能力,资历,阅历都不如人,早在第一次面试时,就已经被刷了下来,却因为他的哥哥叶煜文背后作梗,方得以通过。
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那这些事情作何解释?
想着,忽而烦躁地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间,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却并没有吸上一口。
似乎在他办公的时候,有个小小的身影曾经对他说过——
“叶先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是想不要命了吗?”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那样大言不惭。
明明是个小不点儿,却总是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教育他,那是除了叶莺之外,唯一一个能够在教训了他之后,还能好好活着的人。
可是……
不敢再想,叶律烦躁地起身,把香烟掐灭。
落地窗外依旧是一片夜幕,而卧房里的女人却睡得很沉,很沉,点滴换了一瓶,两瓶,她却还没醒过来。
叶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床畔,低眉望着她。
微弱的灯光之下,第一次发现,她的五官,轮廓,在某个角度看来,的确和那个人有着几许相似。
而偏偏,当他再度审视的时候,这个角度却已经找不到了。
唯一看得到的,是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被圈出一道淡淡的红色,像是在控诉着他的恶行,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