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她面前,好似就只剩这么一条路可走——死亡。
没有理由再活着,爹爹与娘亲都不在了,凤贤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即便她活下来,云景初登大宝,后宫充填,前朝有苏云守把持朝政,他还有杀母之仇未报呢!如果自己活着,也只会是累赘;如果自己活着,还当着这个凤后,那谁来给苏七七腾出后位,苏云守又怎能甘愿交出权柄,云景又如何能不再只是一介傀儡皇帝。
“如果我活着……”凤贤摇了摇头,呆傻地埋怨:“根本就没有再活着的理由啊!”好伤心,凤贤双手盖住自己湿雾雾的双眸。其实这样也好,不让云景看到自己因为妒忌而丑恶的面庞,现在死去,还能在云景心里留下最美好的一面。
谁又能说不好呢?
她强打精神,又是那个端庄贤淑的凤后,桌上的药,她知道是被苏刘氏派人下了“补品”的药。老天爷,你看,她什么都清楚,但他们既然敢下药,那真希望事后他们能承担得了那个后果。
凤贤“哼哼”冷笑两声,将桌上的药一口饮尽。
“真苦啊!”凤贤轻拭嘴角,慢慢地躺回床上,嘴角轻轻上扬,并且永远定格在那个微笑的瞬间。
此时寒风呜咽,气流窜动,远在朝阳殿中的容云景似因寒风冷冽,生生打了一个战栗。心中闪过的不安竟让他坐如针毡。
打灯的薛平惊诧地看着突然站立的凤帝。
“陛下?”
容云景连一丝余光也未看他,心中不安之极,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神魂不定。
“贤——贤儿——”他脸色顿时大变,这种心慌不定的感觉——
朝凤国
湘城
秋风萧瑟,此时刚过子夜,四周静寂无声,城北一间很是破旧、漏风的房屋木榻上,一个英俊男子双眉紧皱,似是恶梦缠身,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贤儿——”
一声惊唤,他猛然从木床上坐起,双眼无神注视前方,怔忡了许久,才回神。慢慢抹去了额头细汗,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做了怎样的恶梦,竟在最近时间次次半夜惊起。
好似嘴里总叫着一个名字。
“贤儿?”
到底是谁呢?为何自己总是这般在意。
男子再无睡意,梦中的惊惧感也久久不能消散。
他起身穿了外袍,走到房檐下,抬眼望了望夜幕中清冷的圆月,喃喃自语:“怎么总是这个时候做恶梦,而且还总回想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真是奇怪。”
男子名叫容云景,乃前太子嫡孙,只因受凤祥二十三年的巫蛊之祸,让这堂堂的皇族贵邑跌落凡尘,成为了这尘世间最卑微之人。哪怕前年刚登基的凤帝就平反了前太子的冤案,但他这个落魄皇孙却还是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却并不能一朝重回繁华景秀的皇族生活。只因他直系亲人皆已在十七年前的冤案中永远地沉睡地底。
“不过隔壁的臭丫头,闺名也叫贤儿。呸呸呸——那死丫头活蹦乱跳的,才不可能跟梦里那个什么人一样。”容云景一联想到恶梦,下意识地就生出了恐慌,并不想将凤贤跟梦中之人扯上关系,好似这样,忐忑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他走到院中掬了把冷水洗脸,冰冷的寒意瞬间将他从恶梦的惊惧中拉了回来,只见他来回踱步,犹豫了好久,最后颔首:“嗯!还是翻墙过去瞅瞅臭丫头睡觉没有。”说罢!几个快步就跑到了凤府墙头边。
这是他熟悉的地盘,根本不用什么工夫,就直窜进了凤府后院厢房。
“叩叩叩——”
几颗石子准确地敲击上窗棱。
片刻过后,原本漆黑的房内已点上了灯,氤氲出一片昏黄,一双娇小的手“吱呀——”地拉开了窗子。
“喂!呆子,快进来。”只见一张明媚而娇嫩的小脸蛋支出窗外,见四处无人,又小心地朝窗外的人招了招手。足见这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快让开,让开。”
容云景一个跳跃,在少女闪开身子的下一刻,如豹般矫捷地跳了进屋。
转身,关窗,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
凤贤走到他跟前,见他面上汗珠密布,拉着他坐在床沿边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端盆热水。”说完,转身就朝小厨房走去。
也还好她有吃夜宵的习惯,院子里还有间小厨房,锅里也有热水。
片刻,她端了水进来,将帕子拧干,递给他,“给,擦擦脸。”一脸的汗,肯定又做恶梦了。
容云景接过帕子,手指轻触到女子的指间,脸有些微红地快速将帕子拿过来抹脸,抹完后也不给她,自己走向水盆清洗拧干。
凤贤看他的动作,也有些脸红,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两只手摩擦而过的热度,让她心里不由得有些羞怯,而为了掩饰这羞怯,她走到不远处的桌上倒了杯茶递给他,“呆子,干嘛呢!又做恶梦了?”她脸上平静,内心却不平静,只得转移关注点以打破这旖旎气氛。
“不关你事儿。”容云景也回过神,轻咳一声,生硬地回他一句后,将脸别到一旁,死不承认,“我就是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又踢被子了。”
“你!!!”凤贤脸一嘟,气呼呼地指着他,“我就不该让你进来!什么踢被子,我睡觉可老实了。”这般说完,她两手一抄,将头别向另一个方向,气得不想搭理他。
只是心里嘀咕,这人就是嘴硬心软,看我不理你,你还不着急?
果真,还不到一刻钟,容云景心里就挠得慌。僵着脸,有些别扭地走过来,戳了戳少女的胳膊,蛮小声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哼!”
“而且你本来就爱踢背子嘛!”容云景见她不理,又小声嘀咕。
凤贤倏地张大双眼,双手叉腰,瞪他:“你说什么?”
“没!”容云景连忙摇头,又急促点头:“我说是我错,是我做恶梦,有些害怕才过来的。”
“哼!”凤贤这才满意地轻仰下巴,颇有些得寸进尺,“那你说“凤贤小姐,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
容云景有些为难,咬牙看着眼前的臭丫头,不知怎的,心就软了下来,觉得这小丫头有时还是傻得蛮可爱的,遂软声拱手柔声道:“对不起,凤贤小姐,是小生错了,不该错怪小姐。小姐端庄贤淑,怎会做出像“说梦话”这般可笑之举,实在是小生罪过。”
“嗯!嗯!嗯!”凤贤听得十分满意,连连点头,虽然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对劲,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回又做什么恶梦了?”
容云景正色,眼中难掩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