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两人的眼睛又同时对上彼此,漆黑的眼对上深褐色的眼,里面有着一时的迷惑,又有着慌乱跟其他,短暂的胶着,他们似乎不敢再看下去,又同时错开了眼,一个盯着地板上的缝隙,一个看向摇摆的钟摆,伴随着“滴答滴答”声音的,是他们乱了的心跳。
等齐誉收拾好了心情,他舔舔干涩的唇开口:“抱歉,那是意外,我无意冒犯。”他重新看上叶蔚蓝,忽然看见她红润的唇瓣上有着一抹更刺眼的红,她流血了?
叶蔚蓝也恢复了过来,觉得唇瓣刺痛,舌尖一勾,口腔里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她抹了一把,拿下一看,昏黄的灯光中,指尖那抹红色显得突兀。叶蔚蓝忿忿看向齐誉,冲齐誉抬了抬下巴,再将那沾了血的手指伸出来示意给齐誉看。
“我明天还有一场秀要走,赶紧给我处理了。”她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气愤,夹杂了一些嘶嘶声。
诚如齐誉所说,这是一场意外,她是个成年人,懂得明辨是非,可是还是觉得懊恼不已。虽然她的唇不是只有季淳风留下过痕迹,但在她的心里却只记得季淳风的味道。他霸道的像是刮起龙卷风一样的感觉。
明知是意外,却令她的心起了不一样的感觉。她跟别人也有过,但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此刻受委屈了。她憋屈的想,齐誉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亲了她,还碰伤了她,太可恶了。
此刻齐誉拿着酒精棉签给叶蔚蓝擦着受伤的唇,叶蔚蓝那泛着委屈指控的眼令他不敢直视,只能将全部注意力转移,酒精刺痛的感觉令叶蔚蓝一阵瑟缩,齐誉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下的力道,下意识地体贴起来为她吹气。
两人的目光不知何时起,又重新对上了,这次,却是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彼此看着,近距离的对视中,有着彼此的容貌,他们像是要看进彼此的灵魂深处,只是深深看着。齐誉捏着棉签的手指紧了紧,手下一重,只听叶蔚蓝疼得“嘶”一声抽气声,那痛感将叶蔚蓝犯浑的脑袋清醒过来,而那抽气声也令齐誉回过神来。
他借着丢棉签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淡声道:“好了。”“哦。”叶蔚蓝也在掩饰着自己乱了的心绪,两手无意识得摆弄自己的裙摆。正觉口干舌燥,她抬头随意一看,看到齐誉起先放在那里的咖啡杯,坐直身体,手一拿,那瓷白的杯子已经握在手里,脖子一扬,“咕咚咕咚”,如牛饮水,几口便没了踪影。那凉了的咖啡已经顺着她的喉管下去,苦涩芳醇,虽凉,但别有一番风味。
叶蔚蓝意犹未尽砸吧一下唇,不经意的一瞥,齐誉伸出的手正不尴不尬得僵在半空中。“嗯?”她的大眼里冒出疑惑,为何齐誉的表情那般古怪?
齐誉讪讪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那是我的……”
这时叶蔚蓝才想起这杯子是齐誉进来时喝过的,也就是说,她进行了二次接吻……她怔怔看着手中的杯子,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那你干嘛不直接喝光了,还留一半干嘛!”睡醒了的叶蔚蓝精神头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她觉得额头开始一跳一跳抽筋。
“我又没叫你喝,是你自己手快。”齐誉表示很无辜。再说她那是什么表情,他们刚才连正式的唇部接触都有过了,她现在还矫情个毛啊。
叶蔚蓝瞪了他一眼,一手正习惯性地要摸上扶手,赫然发现一只手落了空,她侧头一看,觉得额头的青筋跳得更频繁了。那边的扶手已经阵亡躺在了地板上,她的古董座椅!好不容易从一个收藏家手上要来的古董座椅!
叶蔚蓝觉得今晚简直是衰到了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贞操没保住,还丢了财!“OH,MYGOD!”她真是欲哭无泪,齐誉是来拆她家的吗?
齐誉看着叶蔚蓝盯着那阵亡的扶手,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这张椅子有这么重要么?他试着跟她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破坏你的椅子,我不知道它这么不结实……”他的话在叶蔚蓝的瞪视下渐渐收了音。
“不结实?它已经快接近两百岁了,比四个你加起来的时间都长,你希望它有多结实?”叶蔚蓝从椅子上起来,拾起扶手尝试着给按回去,那扶手直立在本体上,晃了几下,“啪”一下,还是掉在了地板上。
齐誉不知道这看着有些年头的椅子已经这么老了,看样子它一直被保养的不错。他觉得自己需要将功赎罪,搓了搓手他讨好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明天我试着给修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打着包票。
“真的?”叶蔚蓝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算了,既然已经坏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她已经接受了事实,但如果他能修好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她觉得有必要给他施加一点压力:“如果修不好,你就死定了。”她鼻子里哼着气威胁。
“行,没问题。”齐誉肯定地点点头,一副值得信任的样子。他转过身体,拿起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正对着叶蔚蓝,说起今晚的正事。
“这个就是陶桑妮的遗作?”
“嗯”,叶蔚蓝点点头,“这本是她还在学院的时候画的草本,只是其中之一。另外几本应该还在希亚的手上。”
“那你为什么会有她的一本笔记?”一般对于设计师而言,自己的作品就是生命,不会轻易交到别人的手上。
叶蔚蓝手指捋过头发将其别到而后,然后拿过那边笔记本一页一页翻着,淡淡道:“当时桑妮跟我住一起,那时候我要连夜赶回国内,错乱中收了她的一本笔记本。后来我们还通过电话,桑妮说不要紧……”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沉浸在那最后一个电话中,她永远都不会料到,那竟然是她们的最后一个电话。
齐誉身体前倾,侧过身体轻轻拍着叶蔚蓝的背,令人不愉快的回忆总是让人不自禁得悲伤,那本笔记本成了陶桑妮留给她的遗物,怎么不叫她难过?“没有关系了,明天新人设计师的比赛,你就可以帮她正名了。”他轻声安慰着她。
叶蔚蓝的最后一场走秀就是给那些新人设计师做模特,毫无疑问,某个由叶蔚蓝穿着服装的新人设计师将成为今年设计师中最有名气的,并且会比以前由她捧红的那些设计师更耀眼。
“等明天过后,希亚的抚养案就可以启动了吧。”叶蔚蓝抬眸看向齐誉,她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希冀。
“嗯,我会全力打赢这场官司,到时候,你就可以收养陶希亚了。”齐誉手上的动作未停,叶蔚蓝那双褐色的眼眸看着他,里面是深深的信任感。他曾经经手过很多难办的案子,但叶蔚蓝的这桩案子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不是说这是一桩牵扯到一个时尚界名人的案子,他就会觉得棘手,而是这桩案子的嘱托人是她:叶蔚蓝。她本就是个十分高傲的人,此刻却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交托给自己,令他生出一种使命感来,好像能给她办事让他有了一种荣耀的感觉。荣耀感,齐誉也不知这莫名的荣耀感是从何而来。
T台上,灯光闪烁,富有节奏的音乐,一个个美女模特走在上面,自信,高贵,一袭袭服装令人眼花缭乱。叶蔚蓝无疑是其中最亮眼的模特。她走的步子潇洒利落,带着一股英姿飒爽的英气,只将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她的身上。她高贵冷艳,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在她的脚下,停下时,那略略的一抬头,生生将女王范表现的淋漓尽致。
T台下,夏瑾跟叶秉兆坐在一个比较不起眼的位置。今天是叶蔚蓝的最后一场秀,夏瑾跟叶秉兆也来捧场。夏瑾是第一次看到叶蔚蓝走秀,看着叶蔚蓝行走间流露出的潇洒跟自信,眼里有着羡慕,心被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这时,她觉得自己离叶蔚蓝是那么的遥远,才真正意识到叶蔚蓝是一个大明星。想到她就要离开这个舞台了,她又觉得很遗憾,不过叶蔚蓝那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耀眼的。
叶秉兆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心里却是无味陈杂。叶蔚蓝自改行做模特以后,他没有来看过她一场秀,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走秀,也是最后一次。看着T台上的她,耀眼瞩目,她有那样的魔力可以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而她却毫不在意,仿佛将世界都玩转在她手心。
唇角不觉已经浮上一丝笑。他的妹妹永远都是个好强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尽全力争做NO1的。他这个做大哥的,为她做的真的很少很少,唯一为她做着的,只是将她驱离他们的世界,保有她的真和善,让她坦坦荡荡走在阳光下。
沈逸珲跟齐誉坐在观众席上,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的,比评委还评委,唯一区别的是,沈逸珲漆黑的眼眸很沉寂,仿佛只是来观看一场时装秀,而那走秀中的人,仅仅是一个个会动的商场里的木头模特。他的目光越过灯光闪耀的T台,落在对面黑暗中的某处。他的神经因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女人而牵动。
如今,不管她有多么渺小藏得有多深,他也能越过重重人海,第一眼看到她。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沈逸珲,即使她就在眼前他也看不见。黑暗中,她的目光富有兴味,每次看到叶蔚蓝出场,她的表情都会闪动着兴奋。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他僵硬的脸会泛起一丝柔情。看着她跟身边的人耳语,他的脸上会露出失落。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而她,却始终没有看见他……
他是今天这场设计赛的赞助商,是为着要帮叶蔚蓝恢复她好友名誉而举办的这个比赛。原本他不需要来,但他知道以夏瑾跟叶蔚蓝的情谊,这场叶蔚蓝的告别秀,她一定会来,所以他来了,为了多看她一眼,即使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叶秉兆不愧是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人,对于任何动静都有着先天的敏锐。察觉到有人盯着夏瑾,他的目光已经越过攒动的人头跟沈逸珲交接。两个男人,就那么冷冷盯着彼此,毫不相让。忽明忽暗的灯光,热劲的音乐,攒动的人影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他们两人狠戾的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