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外面冷,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去。”沈逸珲侧过身体,高大的身躯一下就挡住了宋诗菲的视线,潜意识里,他不想让夏瑾见到宋诗菲。
他打了个电话,招来司机,想先将宋诗菲送走。在夏瑾面前,他无法再保持跟诗菲亲密的样子。他以为他会看到一双愤怒而受伤的眼睛,可是没有,夏瑾那冷漠的表情反让他心里无端发慌。
捡完最后一颗馄饨,夏瑾站了起来,经过沈逸珲的身边,却未看他一眼。她拎着袋子递到酒店经理的面前开口道:“这里面有一百颗馄饨,按市价请赔偿七十块。还有我的自行车,这个可以由交通部门做出赔偿鉴定,此外,我要求去医院验伤,可以么?”
众人被她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撞到她的可是凯迪拉克,马路上碰瓷的想找这样的大凯子都难,她竟然只要求这点儿补偿,八成是脑子撞坏了,这个泊车小弟可又得倒霉了……巴拉巴拉,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一旁的莫安泽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他一直觉得那张脸有点熟悉,他还奇怪齐誉怎么不顾身份,亲自跑去帮她捡馄饨,原来是她,逸珲的前妻:夏瑾!
天哪,这是怎样的纠葛啊!他快走了几步,走到齐誉跟前压住声音小声说:“她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不是挺骄傲的一个人么?”
当初她的快刀一下砍下去,跟逸珲断了个干干净净,洒脱得令人拍案叫绝,谁能料到再见面会是这样?
等在一旁的宋诗菲见着这奇特的一幕,不免侧过头来多看了夏瑾几眼。
夏瑾此时已经撑到了极限,她的头一直很晕,一直想吐,跟经理交涉完后突然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像没了提线的木偶,要与地面做第二次亲密接触了。
一边的泊车小弟此时眼明手快接住了她,夏瑾昏迷前还对他微微一笑:“……”
沈逸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了夏瑾,满脸的焦急,浓眉纠成了一团。
即使她穿了如此厚重的棉衣,可是手下感觉却还是轻盈如羽毛,他想如果手下不是有着厚厚的棉衣,他手指触碰到的是不是那根根骨头。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散开的留海下,额头红肿,高高凸起一块,红、白、黑三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惊心得让人心颤。
未等其他泊车小弟开来车子,他直接对陈二少简要说了下要借用他的车子,叫了一旁傻呆呆的泊车小弟开车,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众错愕的人。
不知详情的人直叹:此女好运道,竟得天狼财团总裁亲自送医。
齐誉跟莫安泽见事态不对,早自己驾车开过去了。齐誉发动车子时,莫安泽还在发牢骚:“我这堂堂大医生不就在旁边,怎么不让我先看看,直接跑了……还有,你看着诗菲的表情没?我刚看着她好像脸色不大好,你说她会不会看出什么……”
齐誉不搭理他,紧紧跟随在沈逸珲后面。他无暇去关注宋诗菲会怎么样,夏瑾忍了那么久才倒下,她到底在沈逸珲面前强忍个什么劲,他看不懂她。
从前他未将她列为他的朋友,可是在她跟沈逸珲离婚后,他却开始关注起她来。从何时起他不知道,也许是她去他事务所的那一天对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在半年后再见她时能一眼认出。也许是她的落魄让他同情,总之,诗菲跟夏瑾,眼下,他更关心后者。车子在马路上疾驰,璀璨夜景无人欣赏。沈逸珲抱着手里毫无知觉的人儿,心如擂鼓,手臂都有些颤抖起来。脸上表情晦涩难分,只是凝重,晦暗的眼眸紧紧盯着毫无知觉的人。
车子刚在莫安泽家医院门口停下,沈逸珲便抱了夏瑾急匆匆冲进急诊室内,后面齐誉跟莫安泽紧随而至。
待夏瑾将被推去照X光时,莫安泽白衣大褂已经穿在身上,准备给夏瑾做脑部扫描,却被沈逸珲一把拦住:“等等,你刚才在宴会上喝酒了,换你这儿最好的医生去。”
莫安泽瞪大了眼睛,这是头一次有人质疑他的医术,而这个人还是他的至交。喝酒,他莫安泽的酒量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直觉沈逸珲脑子跟着一起被撞了。
所幸,“最好的”医生诊断完毕后只说有轻微的脑震荡,另外有些营养不良,留院观察几天便没事了。几人都松了口气,泊车小弟激动得简直都要落泪了。大BOSS亲自送人,要是那女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都做好自裁的准备了。
晨光微曦,夏瑾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入目是一片的白,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想来自己应该是在医院了。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她侧过头,一旁的座椅上,沈逸珲正闭目休息。
夏瑾心中微凉,两年时光,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清楚。总是她等着他归来,她看不到他的睡颜,如今,在离婚后,她却见着了他守候她的样子,多么讽刺啊……
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沈逸珲挣开了眼眸,正对上的,是一双黑亮水眸,她静静凝望着他,却不带一丝温度。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想吐?”轻轻的,低哑的磁性嗓音,他的声音轻柔,就怕声大了引起她头痛。
夏瑾摇摇头,他为什么要守着她呢?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真有什么,也是前妻而已。就这么丢下宋诗菲,不怕她吃醋么?他是天狼的总裁,就算她是因为他的员工出事也犯不着他这个大老板亲自出马。
她忽然想到什么,突然笑开来:“你放心,我不会跟媒体说什么的。”
沈逸珲倒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脸上一片阴雾:“什么意思?”
夏瑾瞥他一眼,淡然道:“你们那么出名,况且现场那么多人,肯定是被人拍下了的。我知道你紧张宋诗菲,怕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你们有你们的顾忌,我也有。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给我合理的赔偿,我不会纠缠你,这点你应该清楚了的。就当是一场普通的车祸,之后我们依然两清。”
闻言,沈逸珲心底却冒起无名之火,她这算是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可她这幅鬼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犟嘴?
“你过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叫我放心?”他的声调拔高,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她要离开他,跟他划清界限就该过得好一些,别让他心里这样难受。“你既然什么都不要,那就过得好点,不要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夏瑾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似的钝痛,她蹙了蹙眉头依旧淡然:“沈先生,请你冷静一些,我才是受害人。”
受害人!三个字瞬间像盆冷水一样将沈逸珲从头凉到脚。她是这场车祸的受害人,也是他们婚姻的受害人。沈先生三个字说出口,她已经将他当成了陌路人。他是她的灾难,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她也许已经嫁给一个真正爱着她的人,享受着爱情的甜蜜,至上的呵护。她会有一个温暖的家,她理想的港湾。
他垂下了肩膀,一脸颓唐,半晌才说:“让我帮你。不,不是帮,是给我补偿的机会。”他抬起眼眸紧紧盯着她,希望她能点头。
夏瑾看着沈逸珲:“补偿?”她轻轻笑出声来,眼前景物都破碎了:“沈逸珲,你隐瞒你的真实身份跟我结婚是为了什么?两年来,我在你的眼里,就是一个贪婪、虚荣的人么?你怕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会纠缠你不放?”
她垂下头,低低笑起来,任眼泪在脸上流淌,“因为我主动退出了,所以你良心不安了,是吗?给了补偿你心里就会好过一些了吗?其实你不必觉得愧疚,是我痴,梦想着有个家,梦没有错,只是我找错了结梦的人……”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像是最重的低音键,敲动他心底最沉重的地方。
“夏瑾,对不起……”迟到了的道歉,说再多都是惘然。
颗颗晶莹透明的泪珠从她瓷白的脸上划过,隐没在雪白的被子上,留下一滩淡淡的水渍。半年前她匆匆离婚,拒绝与他见面,为的就是不想听到他说“对不起”,他的对不起收不回她付出的两年时光,付出的爱!
她不要她的真心被践踏,不要自己被可怜。他的道歉只会告诉她,他从来不曾爱过她,两年时光,他们一直都是同床异梦。她不想承认,两年时光,她只是活在别人的一场游戏中……
半年前,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夫妻,半年后,他们已是路人甲乙丙。不是她的心冷,而是已经绝望。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它对我来说不值一文。”她直视着他冷然道。“我要的赔偿你给不起,因为我的爱不是金钱、车、房能买到。沈逸珲,从我们离婚那一刻起,你对我来说就只是高高在上的沈先生了。”
沈逸珲再听她说到“沈先生”三个字,受了刺激一般:“我是你的前夫,你过成这个样子,我有义务照顾你。”
夏瑾冷笑起来:“义务?什么义务?你是我丈夫的时候,我可以理所应当得使用你的一切,可是,我们再没有关系了,我以什么身份来依靠你?宋诗菲知道我的存在么?你要怎么跟她解释?”
一连串尖锐的问话呛得沈逸珲无言以对。他握紧了拳头,一米八的大个子却硬生生在一个躺病床上的弱女子面前矮了下去,她尖锐多刺,在他的面前硬生生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墙,他急于砸开那堵墙,一句话冲口而出:
“你都没有正经的工作,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让你过得好一些甚至给你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总之随便你!”可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可他只想要她接受他的帮助,唯有如此,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夏瑾的脸更加苍白,唇瓣抑制不住得抖动,她怔怔看着他,果然,他是瞧不起她的。“沈逸珲,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不会再丢你的脸了。你理亏的时候,就只能拿钱来砸人了吗?”她的声音低低的,继而大声了起来:“我夏瑾是低贱,所以要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间?我过得不好,让你堂堂大总裁丢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