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多小时,微笑就这么托着腮,静静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看着他熟练地将青菜洗好,将胡萝卜切好,将调好味的鱼放入锅里煎炸。
浓郁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看着男人把菜装盘,一碟碟地端出来,她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来,说不清,道不明。
“小宝贝,饿了吧,快吃吧,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煎鱼哦。”
蹲下身来,轻轻地抚着索菲亚的背脊,江以寒刚毅而冰冷的嘴角,噙着一抹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淡漠的眼睛里是宠溺,是纵容。
怔怔地望着男人似水般温柔的眼神,微笑不自觉地嘟起了嘴,她不知道,她正在下意识地吃着一条狗的醋。
看着吃得兴高采烈的索菲亚,赖皮也来了劲,‘汪汪’两声后,竟然冲着第一次见面,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陌生人的江以寒摇起了尾巴。
“你是索菲亚的朋友吧,谢谢你陪了她一下午,这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又端了一盘子的鱼放在赖皮面前,江以寒对这只乖巧懂事、极通人性的狗甚是喜爱,冲着它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人人有份,就她没有,真是偏心的男人!也不看看是谁在烈日炎炎下把他的爱狗带回家来照顾!
看着两只狼吞虎咽的狗,微笑的一张小嘴撅得更高了,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从地上站起身来的男人,对上女人不甘心的脸,却一脸的云淡风轻,转身,又进厨房端了四五个菜出来,摘下围裙,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独自吃了起来。
胡萝卜炒牛肉、红烧鱼、盐水菜心、三杯鸡……老天,还有她最最喜欢的香辣蟹!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比胖妞做得还要好看诱人,而且还是热气腾腾的。
老天,她不流口水就真成神仙了!
静谧的空间里,忽然发出一声极不文雅的闷响,让正在埋头吃饭的江以寒疑惑地抬起头来。
“怎么不吃?是嫌卖相不好,还是要我亲自给你大小姐盛饭?”
手艺被人怀疑,酷哥语气冷淡,眼里有些受伤。
“什么?这一桌子的菜,居然也有我的份?”
仿佛中了超级大乐透,已经吃了整整一个星期泡面的微笑乍闻喜讯,差点喜极而泣。
“不然你以为啊,我一个人吃下这么多,我猪啊!”
给了微笑一记白痴的眼神,江酷哥便不再理会傻笑不已的女人,继续悠然地享用晚餐。
“哇,江以寒,你真的太伟大了!”
二话不说给自己盛了一碗端起来对方完全看不到自己脸蛋,小山一样高耸的饭,微笑吃得不亦乐乎。
“哇……嗯……太好吃了!”
才吐出一块鸡腿骨,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微笑白皙的脸蛋因为吃得热火朝天而微微泛起了红晕,在黯淡的灯光下,就像是两颗熟透的红苹果,格外地诱人,让抬起头来刚要说话的江以寒,愣了一下,忽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蠢女人,你就不能吃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
停驻在女人脸上柔柔的眼神,忽然被她发现,江以寒连忙尴尬地把眼睛移开,语气中带着一贯的揶揄。
“江以寒,不是我说你,你不做厨师真是浪费了也!”
这么好的厨艺不去五星级饭店当差,真是暴殄天物啦!
微笑吐出螃蟹壳,又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嘴巴鼓鼓称赞着,一边还对江以寒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奉上自己由衷的赞美。
“这几个都是家常小菜而已,至于吗?”
如果这句话是云儿说的,那他一定会高兴疯的,可是,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这么对他说。
想当年,当他还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曾兴冲冲地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希望博得美人一笑,可是,美人却对他说,她更喜欢吃五星级饭店大厨煮的,哪怕是一小碗莲子羹。
为了能早日带流云吃上她喜欢的莲子羹,他发了疯一般地拼命,在苦苦奋斗的三年里,就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下过厨了,连厨艺都退步了不少呢!
如今,重温这种感觉,好像还满不赖的嘛。
“家常……正因为有家的温暖,吃起来才会有幸福的味道啊。”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对他这种天之骄子,什么都不缺的男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可是,她却深深地知道,它的难能可贵。
曾经,多少个夜晚,母亲就是这样做了一桌子的菜,默默地等待着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菜总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直到再也流不下一滴泪来,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他。
一个家常,在别人眼里也许稀松平常,有些人,却是付出了一生,也期盼不来的。
“喂,女人?你在哭啊?用不用这样感动啊?”
望着微笑忽然放下的筷子和眼眶里闪烁的晶莹,江以寒忽然一阵手足无措,连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
“谁……谁说我哭了?明明就是沙子进了眼睛,你眼花了啦。”
心中忽然一悸,仿佛有人轻轻按下那古筝的弦,那种轻微的震颤一直绵延到灵魂的深处,微笑连忙慌乱地打掉了男人的手。
然后,尴尬的两人意识到气氛的暧昧,便相对无言地坐着,陷入长久的沉默。
夏天的夜晚,格外闷热,老天爷的脸,也是说变就变。
只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外面忽然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连窗外的参天大树也在狂风中摇曳起来,门窗也被吹得‘咯吱咯吱’响,让微笑心里忍不住发寒。
“下午,麻烦你了!就要下雨了,我和索菲亚,也该回去了。”
望了望将星光遮掩,迅速飘移过来的乌云,江以寒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索菲亚身边,将她抱起。
“真的……真的要走了吗?”
望着那呲牙咧齿恶魔般可怕的白色闪电,听着轰隆隆山崩地裂般震撼的雷声,微笑忽然站起来,无助地蜷缩进墙角,嘴唇发白,眼神惊惧。
女人怕打雷闪电其实很正常,可是怕成她这样,就罕见了。
虽然她尹微笑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可是,雷电交加的雨夜,却是她的死穴。
曾经,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年幼的她一个人冲进雨里,四处找医生,希望能找个好心人救回她心脏病突发的母亲,可是,人情淡泊,世态炎凉,就因为没有钱,在那样的一个雨夜,她永远地失去了唯一疼爱她的母亲。
所以,电闪雷鸣的雨夜,是缠绕她十几年的噩梦,挥不去,斩不断。
仿佛知道主人的恐惧,赖皮饭也不吃了,一个跃起,狂奔进微笑怀里,给予她少许的安慰。
正疑惑于微笑反常的表情和赖皮反常的举动,伴随着一个大大的响雷,一道白光幻化成巨蟒直接劈了下来,房间内的灯火,也在瞬间泯灭。
“啊——不要!”
然后,耳边忽然响起女人害怕的尖叫,听起来是那么无助,二话不说,江以寒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翻开盖子,借着那微弱的灯光,走近微笑。
“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素来冷酷无情的脸,此刻却带着关切,就像是对着索菲亚时温柔的表情。
仿佛受到蛊惑,微笑条件反射地扯住了男人的衣袖。
“等雨停了再走……好吗?”
近在咫尺的脸,如此苍白,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让他深深地感受到她的无助,跟他平时看到那个奸诈狡猾又野蛮的她,很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恐惧了,但是那样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这一刻,他是真的想留在她身边,哪怕是给予她一丝安慰。
于是,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听到自己说‘好!’,然后,女人破涕而笑,仿佛得了糖的孩子,笑得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