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没想到父亲会询问她的意见,不免有些发愣。
在家中虽然柳三爷对元秋从来宠爱,却还是秉持着士大夫的原则,与决策有关的事情,自来是与儿子们商量的多,而作为长子的柳寒晖,最是倚重。
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不管是任何人突然觉得自己被人倚重的感觉总是好的,虽说女孩子从来地位不高,可能被问询还是很令人欣喜。元秋沉思了一阵,有些忐忑的说:“该从中牵线搭桥,让梅家与三姐姐取得联系才好。”
柳三爷听了元秋的话,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夸奖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有谋略。”
女孩子多是被夸奖乖巧就已经不错,何曾用到过‘谋略’这样的词。元秋有些害羞,可内心里到底也是得意的,脸上难免带出来些。
三夫人听不懂这父女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只不过女儿能逗得夫君开心,她自是欢喜,少不得问:“这都是些什么道道,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柳三爷摇摇头,他的这位夫人,胸中自有沟壑,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与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可到底出身在扬州那样的地方,娘家有门风清正,对算计人心其中的门道不甚精通。作为男人,柳三爷自然是喜欢夫人这样的,一个心思单纯的夫人,全心全意的爱他。就算是不喜欢姨娘、庶女,这些年却也是处处照拂,没有半分亏待。
只是人就是这么怪,对自己的夫人,巴不得她憨憨傻傻,轻易就能拢住,可对女儿,却盼着她能事事精明,不吃半点亏才好。最近一段时间,柳三爷也能看出元秋的变化,今日询问不过是略作试探,却没想到会收到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
顿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美妙感。
“就按秋儿说的办,你手下带的那些人,你自管使了他们去操作,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再来找爹爹就是。”
这就是完全放手让元秋去办了,元秋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能让一个后宅女子出手外面的事情,实在不是寻常事情。
等元秋离开正房,三夫人才又忍不住询问。
柳三爷将妻子揽进怀里,与她解释道:“那梅家不过想攀门亲事找个靠山,与其将银子投到咱们侯府来,还不如将银子递给那现在的郡王妃。”
三夫人细细想,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商户巴结官家不过就是找个靠山,梅家找上襄乐侯府也不过就是这一个原因。可除了老夫人,襄乐侯府可没有什么梅家真能指望上的人了,大夫人首先就不会跟梅家同气连芝。与其这样,不如将眼光看远些,三姑娘的亲身母亲是梅家的女儿,说起来三姑娘才是梅家血缘近的亲戚。再者,三姑娘现在的郡王妃,王府比上侯府可强了太多,加之三姑娘不会被大夫人重视,现在急需找到一个能倚靠的娘家势力在王府中立足。
这时候帮衬三姑娘显然比给襄乐侯府使银子要明智的多。
想通了其中内情,三夫人由衷的感叹,“你说秋儿,怎么就能想到这么许多。”
照着小姑娘的想法,自然是要报仇回去的,哪里会想元秋一样想的这般长远。老夫人得不到梅家的钱,自然不会欢喜。三姑娘那边站稳脚跟,第一个要报复的怕就是大夫人,这样放长线钓大鱼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想的。
对此,柳三爷倒是没那么多忧虑,他的女儿,必然像他。怎么会不懂这些,尤其现在柳三爷刚刚升官,最是称心满意的时候,自然就觉得女儿如此才算好。
年前谁都以为柳三爷检举弊案一事是吃力不讨好,皇帝在扬州查办贪污,抄没了上万两银子,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却没有给柳三爷一官半职,还将柳家大房的女子纳入宫中,实在的有些打柳三爷的脸面。
柳三爷压的稳,当真是荣辱不惊,皇帝不封不赏,不仅没有半分怨气,反而更加尽心的办差。一副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将注意力放在柳三爷身上了。
却没想到年末测评,柳三爷的上司下属都对这人评价极高,皇帝顺水推舟,给了柳三爷一个从三品的实缺。
三品是个大坎,很多官员在四品上熬到死,都没有往前迈一步,柳三爷这一次如此顺利,显然皇帝对他还是器重的。
先前那些看不起柳三爷的官员,如今那真是顿足捶胸,后悔不止。官场上的事情从来风云际会,一时一变,目光短浅的人,自然要吃些苦头。心中再多想法,有一条却是不变的,“你还是早些给秋儿物色好人选,别让她们在这件事上弄鬼才好。”
三夫人点点头,明白这事情已经不能再拖。
“何大人昨日早朝还问了我秋儿的事。”
何家?呵呵。三夫人心中不屑,原先还拿乔,如今三爷升了官,可不久绷不住了吗?可哪有这样的好事,她是不愿意将元秋嫁到何家去的。
“那家人眼睛只往上面看,何夫人以为认识了京中人就不将我们看在眼里了,真是眼皮子浅。”
事实上,何夫人早已经焦头烂额,先前拒了三夫人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女儿何影说了出来。何家二公子听母亲拒了他与元秋的婚事,当下就使了魂魄,当夜就跑回书院,再也不愿回家。后来又有柳三爷升官一事,何大人也少不得埋怨妻子。
这是多好的机会,就算不在乎元秋侯门的身份,便是有柳三爷这样的父亲与柳寒晖那样的哥哥,将来也必然少不了好处。
被丈夫儿子同时埋怨,何夫人心中委屈,又拉不下脸上门赔罪。这才有了何大人出面询问一事。
“闹一闹便罢了,何家还是不错的。”柳三爷不喜欢旁人看轻他女儿,可内心里也知道何家对元秋来说,实在是不错的归宿。
说到这个,三夫人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半点不妥协,“我的女儿,没道理让他们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秋儿的婚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你且瞧着吧,到时候,保管每一个人都羡慕。”
听到这话,柳三爷也是起了兴趣,照着三夫人在京城的人脉,实在想不出她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权且问道:“你与哪家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