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迟云飞房中进来五六个奴仆,由管家带领,沉默着将永远沉睡过去的赤火和灼炎,悄悄带走。
这中间,没有一个人去问迟云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没有人发生一句叹息。
迟云飞默然的坐在床头,冷冷的看着人们忙碌,尽管身上的伤很痛,但他并没有出言恳求别人为自己治疗。他那样沉默着,如同沉默的顽石,纵然神色平静,依然如同头角峥嵘的奇葩,让人感到几分刺目。
直到那前来收拾一切的奴仆彻底离开,迟云飞才颓然的躺倒在床上。
小二从迟云飞怀中爬出来,呆呆的看着迟云飞,有些不解。
“你怎么了?”小二呆呆的,用充满疑惑的语气问。
迟云飞则颓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无趣!”
是的,两个奴仆的死亡,并不能瓦解迟云飞心中的愤懑,在迟云飞看来他们的死亡只是避免了自己的尊严被践踏。然而,他的心依然充满了愤怒,充满了绝望。
“我是废物,修炼,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有成!青木大哥都看不起我,给我的功法,完全就是给废物修炼的!”迟云飞完全陷入了悲观的情绪之中。
而此时,房门外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轻轻敲门,见没人应声,她试着推门,讶然中竟然推开了房门,俊俏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的谨慎,她偷眼看向房中,在窗棂泄露的一丝天光中看到一个容颜憔悴的孩童,神情颓废的躺倒在床上。
“少爷,我是丫鬟紫玉,主母派来伺候您的!”紫玉轻声对着房门内说道。
迟云飞神情恍惚的扭头看向半开的房门,却并未打话,颓丧的情绪如同寒冰凝固在脸上始终不曾化去。
“少爷,我进来了!”紫云柔声细语道。
迟云飞依然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房门,目光逐渐游离。
吱呀!紫玉将房门完全打开,一蓬和煦的天光直接铺洒到半个房间,顿时整个房间的色调变得温暖了很多。原本厚重贵气的家具也散发着圆润的光泽,一种低调的奢华气息如同陈年的酒酿在空中沉醉着诱人的芬芳。
紫玉上前恭敬的给迟云飞请安,迟云飞无动于衷,目光依然呆呆的看着房门之外。他看着房门外,看着房门外的方向,目光在哪里游离,脑海中却恍惚着飘动着昨晚的情景。他看见赤火和灼炎两个人的身影在彼此纠缠,彼此互相殴打,甚至用手去掐对方的脖子。
纵然房间的光线明亮,迟云飞依然不觉得温暖。相反,他的耳畔似乎传来赤火和灼炎的惨叫声。迟云飞不觉得自己惧怕什么,甚至觉得痛快,然而在痛快之余,他感到莫名的寒冷和无力。
迟云飞呆呆的看着房门外,目光呆滞,半晌脖颈都不曾有半点移动,甚至眸子中光亮和景象都如同定格。
紫玉有些胆怯的看着迟云飞,感觉眼前的小孩有些不同,甚至神情中透着诡异。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向迟云飞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迟云飞如同没有听闻,似乎眼前的这个秀气的少女并不存在。然而,这个紫玉,无论名字,还是相貌,甚至身上透出的气息都是极为相似的。但,迟云飞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波都未曾眨动一下。
看着神情诡异的迟云飞,紫玉不自觉想到昨晚院子里传出的惨叫,更想到今天早上听到的传闻。她下意识的胆怯的再次看看迟云飞,不安的目光微微颤抖着向上攀爬,尽管每一秒都想要放弃,但她还是坚持了下去。
终于,紫玉的目光落在迟云飞的眸子上,她看到了如同黑宝石一般的晶莹的眸子,那一刻甚至误以为那就是真实的宝石。紫玉小心翼翼的看了片刻,才惊讶的发现,这位少爷尽管眼眸漂亮,但那看向前方的眸子却似乎没有半丝的生趣。
这一刻,紫玉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死人,一个即将步入死亡的人。然而,这个人却如此年轻,不是年少,甚至还是一个孩童。
“到底发生了什么?”紫玉下意识的想,下一刻又斩断自己的念头。
“嗯,下人不应该去想这些问题!”紫玉默默告诉自己,然后再次给迟云飞跪下,磕头,口中禀明自己打算做的事情。
迟云飞自然不答,也不可能答。
如同昨日的赤火和灼炎,哪儿人因为禁忌而死,而迟云飞这个看着人因为禁忌而死的人呢?他还如此年少,年少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长出枝丫,对着青春,对着人生吐露一寸气息。
紫玉安静的按照计划打扫房间,然后去吩咐厨房为大少爷准备早餐,然后将早餐端来。
“少爷,该起床洗漱了!”紫玉继续请示。
当然,依然没有答案。于是,紫玉去打来洗脸水,将干毛巾打湿,为迟云飞擦洗。
迟云飞依然不动,但温热的毛巾让他的肌肤有了温度,即便他想要保持原来的冷漠,温热依然让原本心都冰凉的迟云飞眸光中的冷意减少数分。
“你不用理我!”迟云飞声音冷漠,甚至没有看一眼紫玉。
紫玉用温和的语调道:“我是伺候您的!”
迟云飞突然抬眼看看紫玉,看到对方的容颜,他几乎以为是紫云。
“你!”话为说完,迟云飞已经开始摇头,他已经发现,紫玉根本不是紫云。两人的气质极像,但容貌分别很大,尽管有着同样的美丽,但他在紫玉的脸上找不到熟悉的温暖。
紫玉脸上带着微笑,轻声呼唤:“少爷!”
“无事!”迟云飞摇头,似乎要解释,而后放弃解释,又忍不住苦笑,不知道是对着紫玉,还是在自我嘲讽。
紫玉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轻声道:“先吃饭!”
迟云飞没有回应,似乎是回避,又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
紫玉将毛巾放好,又去盛粥!她盈盈的端着一碗莲子粥,一手轻轻端着精致的瓷碗,一手拿着勺,目光盈盈的看着迟云飞。
“少爷,喝粥!”紫玉的声音依然温柔,没有强迫的倾向,没有焦躁的情绪。
半晌,迟云飞看看紫玉,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总算又开口。
“你不用管我!”迟云飞的声音很低,还有一些嘶哑。
紫玉微笑着点头,然后放下碗,过来为迟云飞掖被子,突然看见被子里有很多血迹。
“少爷,你受伤了?”紫玉细声细气的问,极近温柔,脸上的神情如同晴空中飘来一朵阴云。
“没事,只是咳血!”迟云飞嘶哑着声音道。
紫玉关切的道:“那也要看看大夫才好!”
迟云飞笑了。
“看大夫!我的伤有一般是二叔打的,难道还能看大夫!”迟云飞笑的有些嘲讽,但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去笑,那一瞬间又觉得着笑完全没有意思,甚至是多余,是无聊。
紫玉看着迟云飞,看着他的笑,看着他神色黯然的眸子,看着那一闪而过的嘲讽。
“我有钱!”紫玉的声音清脆而温和,并没有什么肯定和决绝,如同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般,说出这句话。
迟云飞惊愕的看向紫玉,看着这个初见的女子,很不解。
“这不是钱的事!”迟云飞诧异的道,有些不明白这个女子的单纯,即便是他这个年纪都懂得事情,为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会不懂?
“嗯!”紫玉点点头,没有反驳,但似乎也没有认同。
迟云飞微微吃惊。
“我去试试!”紫玉躬身对迟云飞行了一个万福,然后就要转身出门。
迟云飞愣住了,看着紫玉的身影一点点的从门口的消失,最终完全看不见!他觉得很诧异,很不理解,但这种事情就这么发生着,甚至温和中透着固执。他怔怔的出神,目光逐渐迷离,眼泪不自觉的留下来,和着眼泪温热的是身体上的血脉逐渐有了温度。
迟云飞静静的安坐着,从来没有一刻,心如此的空寂。他似乎在等着紫玉,又似乎没有在等。隐隐的,那个刚刚出现的紫玉,似乎在迟云飞的心中有了位置,甚至有了希冀,有了牵挂。
不知不觉,迟云飞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中,神魂在不知不觉得开始了观想,冥想中的景象再次出现,那爆射的泉眼再次出现,原本暴躁激动的泉流,似乎沉淀了激情,逐渐变得深沉,泉流肆意,而又复转为深沉。
嗡!
迟云飞的脑后一团红光泛着莫名的氤氲之气,看似和以往的红光一般无二,却带着极大的不同。这种变化,即便是在迟云飞怀中的小二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着他头上的光晕。
“小云飞不是说他是废材吗?怎么又进步了!”小二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废材的修炼速度似乎快的惊人。木灵虽然修炼上先天不如人类,但天赋能力远远超过人类,感知敏锐的小二对于迟云飞的表现无比的惊讶。
不知过了多久,消失的紫玉再次出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似乎是一个医生。
“少爷,医生来了,该看病了!”
迟云飞从修炼中清醒过来,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第一次他知道冥想其实并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谢谢!”迟云飞含笑,言辞依然简练,但看着人的眸子已经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