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珍妃并没有什么刺耳之话,只是跪伏在地恳求泰武帝准许自己把翎哥带回寝宫照料。穆子柯从为翎哥诊治的房间出来,回禀泰武帝说翎哥所中蝎毒的毒性不强,只需调养数日定无大碍。泰武帝听后略一点头:“穆卿所言,珍妃也该是听清楚了。既无大碍,就让他回自己住处令宫人小心看护就好。栩梁的男儿娇惯不得,多经受些苦楚,才能成材。”
“妾身谢过大王器重之心,只是翎哥年幼,受此毒苦,天见犹怜。妾身现请大王准允妾进房探看翎哥一眼,常言道母子连心……”
“渊儿,你刚才可在槿妃宫中见到尚辰世子?”泰武帝突然打断了珍妃的话,径直冷冷地问向霁玥。
霁玥顿时一惊,已明白珍妃先才话语失礼惹怒了泰武帝,于是立刻跪答:“儿臣确实在槿姨居处见到了尚辰世子……”
“哦?你可曾在那里跟你王舅闲话数句?”泰武帝不阴不阳道。
“回父王,儿臣确与尚辰世子以礼略作交谈,只是说到王舅……”霁玥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可话音不由自主小了一点,“儿臣记得王舅半月前奉父王之命出使蒙安国,至今未归,所以不曾见得……”
“很好,你起来吧——珍妃,渊儿的话你可听清了?”泰武帝面无表情,可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脸上覆着一层薄霜。
“妾身听清了……”珍妃声音颤抖。
“今日是吉日,孤不治你犯上之罪——来人,带五公子往臻粹宫,让他母后照料。”泰武帝看了一眼珍妃,“你且回吧。”
珍妃谢恩而退。霁玥正要寻个由头也退身离开,却被泰武帝问起了近日功课,好在她学得扎实,应变得当,故而没再落一句责备。泰武帝见她如此,决心好好考她一番,于是命人执灯照路,浩浩人马就这么从太医院移至御花园内。对此霁玥暗暗叫苦,可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最可恨的是穆子柯居然也受命随行,一路上泰武帝指物命他俩作诗。霁玥虽然也能脱口而出,然积累有限见识甚少又文墨尚浅,就这么一路被比下去了。
面对泰武帝的夸赞和奖赏,穆子柯谦谦君子从容有度,让霁玥恨不得立刻揭穿他在神农园时面对自己的戏谑嘴脸。但是此刻她也只能附和着泰武帝向穆子柯说一番钦羡之词,穆子柯似乎存心要逗她,对她的回话一路上都是“殿下过赞”“微臣惭愧”“哪里哪里”之类的风格。
就这么“哪里哪里”着,竟不觉到了槿妃的流云殿前。槿妃俨然是已得到宫人传报,和洛威一起带人在宫门前迎立。泰武帝在离槿妃还有三丈远的地方把霁玥推了过去,自己则驻足不动。霁玥明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不敢说话,只是站在槿妃身边学着母亲的样子行礼。槿妃依礼请罪,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她不看泰武帝,视线似乎落在地面,或者已经飘忽到无人去过的远方。
泰武帝看着槿妃,眼神复杂到让人无从琢磨,这复杂从第一眼持续至今,已经十四年了。他觉得自己多少老了一点,可是眼前的女子却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沉稳安静,还是清润娴雅,都一如当年。或许是因为自己多年对她太过薄待,因而岁月不忍再去苛责她。
“或许这个决定能让她高兴。”泰武帝看着槿妃,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