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道:“老祖宗,一时说顺了嘴,忘了顾忌了。我满心里想着若是能常与北静王会谈会谈倒才不枉此生了!”
凤姐笑道:“宝兄弟,要想常见北静王也不难,只管求了林妹妹就行了。”
贾母笑道:“是呢,你妹妹如今可是北静王的表妹呢!”
宝玉笑着揖了一躬笑道:“如此就有劳妹妹在北静王跟前多美言几句了。”
黛玉淡淡一笑道:“宝哥哥客气了,北静王素日十分忙碌,我也是难见一次面的。素来宝哥哥也不喜结交这些为官做宰的,怎么如今倒转性了,想是上学越发进益的缘故?”
宝玉红了脸,笑道:“妹妹说笑了,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北静王是个贤王,非但生的才貌双全,且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岂是一般为官做宰的可比呢。”
黛玉道:“宝哥哥越发谦虚了,竟这样景慕起北静王了。怎么不知北静王奉旨去押送粮饷了呢。”
宝玉意外道:“是么?什么时候去的,何时回来呢?”
黛玉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宝钗笑道:“宝兄弟现在可算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听我哥哥说北静王二月初就奉旨去押送粮饷了呢。”
贾母笑道:“咱们家的女孩儿很不用知道这些事!只这会子有些饿了,可要开席了吧?”
正说着探春过来了,请众人到晓翠堂入席。热闹的酒席过后,王夫人命宝玉回怡红院好生歇着,不许偷懒不去学里。黛玉迎春等送了贾母太太们出了园子,顺脚就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坐着喝茶说笑。
现如今李纨探春管着二房里的事务,迎春和凤姐管着大房里的事务,因李纨迎春等奉元妃旨意俱搬进了园子里住,因此四人与老太太和太太们议定,每日早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于午错方回。凤姐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大太太生恐劳神伤了胎气,也不让凤姐很累着,素日大房里的事也少些,故凤姐也不日日按时来议事厅,倒是凤姐常打发平儿来帮着迎春料理。因此大房里的事全大多由迎春管着,不过有要紧难办的找凤姐商量或请大太太的示下。
这三间厅原系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故省亲以后也用不着了,每日只有婆子们上夜。如今天已和暖,不用十分修理,只不过略略的陈设些,便可他姐妹几人起坐。这厅上也有一处匾,题着“辅仁谕德”四字,家下俗语皆只叫“议事厅儿”。
凤姐才和姐妹们说了几句话,大太太就打发人来扶凤姐回去歇息,迎春也要到大太太处回话,便也就扶了凤姐回大太太那边。
黛玉笑道:“瞧大太太对二嫂子多上心呢!”
探春笑道:“可不是呢,听得说饮食药饵全由大太太叫人调理的!”
李纨笑道:“是啊,大太太整日介念叨要添孙子要做奶奶了,喜欢的什么似的!”
宝钗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知道迎丫头素日那样木讷懦弱的一个小姐,管理起家事来赏罚决断却也不让琏二嫂子的。可见老太太的眼光是再不差的!”
探春笑道:“二姐姐原就是胸中有丘壑的,素日不过是言语安静、性情和顺罢了,这也是咱们女孩儿家的本份。既当了家主了事,必然要尽力不让老太太太太们操心才是。”
惜春道:“我也不懂如何当家理事,只知道咱们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儿家不管何时何地都该洁身自好,别让那些俗事熏的满身铜臭,更不能起那见不得人的恶念。”
宝钗脸微微发热,也笑着点头。
李纨笑道:“四丫头话虽直,却是正理。咱们如今每日过问的事情少则十几件,多则近百件,经手的银子不知有多少。可不是越发要洁身自好,不能沾上半点世俗利欲之气呢!”
姐妹们都笑着说是。黛玉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云妹妹了,怎么没打发人去接?”
探春笑道:“怎么没有,只回说家里有事,过几日才能来的。”
宝钗笑道:“可怜云丫头在家也是不得闲的,接来一趟也好容易的。”
探道:“林姐姐来一趟也不容易呢,打发了人去接了两次才来的。”
惜春道:“可不是,自已家的女儿怎么舍得让住到外面,亲戚家再好也好不过自己家,怎么会放心呢。”
宝钗听了心中微动,却若无其事的点头称是。
正说着紫鹃小贝来找黛玉,见李纨探春也在,紫鹃笑着行了礼道:“奴婢有事想请大奶奶和三姑娘示下!”
李纨等忙笑问何事。
紫鹃笑问:“咱们姑娘以后吃饭在哪里呢。”
探春笑道:“园子里的姐妹们吃饭都是到老太太那里的。”
小贝因道:“奶奶姑娘是知道的,素日咱们姑娘体弱,整日家离不开药吊子。且出宫时,太后吩咐了叫给常姑娘炖些汤药补身子。不知可否在潇湘馆里设个小厨房子?”
李纨笑道:“小贝姑娘说的很是,我见那潇湘馆后园那有两间小小退步,倒可设个小厨房。只是跟太太说了再添些个厨子婆子打扫才好!”
小贝笑道:“只要有地方就可,不过放些个炉子,熬炖些汤药,且姑娘也不常住这里。我们几个尽够了,很不必再添些婆子了。”
黛玉也笑道:“才见那里已有些看门打扫的婆子了,我这会子有紫鹃小贝她们四个尽够了。且我来这里住一应用度皆不必动用宫中的。”
紫鹃已笑着从袖内拿出一张银票,双手奉给李纨,道:“这是姑娘义母叫带来的,做姑娘在这里的吃用费用。”
李纨忙笑道:“使不得,自家姐妹,好容易请来的,如何能收林妹妹的银子。”
探春也笑道:“紫鹃快收起来!这会子咱们家还做得起这个东,等以后咱们家把园子当客栈再给银子吧!且老太太知道了不知怎么骂我们呢!”
黛玉笑道:“罢了,回头直接给老祖宗吧,省得你们为难!且这小厨房的事也要告诉舅母同意才可。”
李纨探春深以为然,忙打发了人去请太太的示下。好一会子才回话说,知道了,就按林姑娘的意思办吧!
一时宝钗道乏了,紫鹃小贝也笑着道姑娘该回去躺会子了。因见没什么事了,李纨探春等俱都各自回去歇下了。
黛玉等回了潇湘馆,虽来过,终究没有细瞧,这会子千百竿修竹翠绿如玉,一派清泉绕阶缘屋至后院,满院梨花盛开如雪,更兼大棵芭蕉肥绿阔大,果然遮映的潇湘馆幽雅异常,便不由赞叹。
小贝也赞这园子修的果然极好,不比宫里的园子差什么。
黛玉笑了笑道:“精巧有余,大气不足。若说起来我还是喜欢‘飞鸿轩’的阔朗大气。”
小贝笑道:“那是按我们王爷的意思建的,太妃也说好呢。”
一时就有丫头送了茶吊子、小炉子等物件来,春纤和雪雁一一的收了,安置好了,便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药饵炖了汤来让黛玉喝了。
黛玉忙叫把给各位姐妹们准备的东西备好,回头一一的送去。老太太的东西另拿了出来说晚上吃饭时带着。
紫鹃笑着应了,却先服侍了黛玉躺在榻上歇下了,才和小贝去一一理好。
黛玉原不过是想闭着眼睛略躺躺,却一会子便睡着了。迷迷糊糊梦见水溶在飞鸿轩的荷花亭里舞剑,笑容奕奕,深情款款,那满湖的荷叶清香扑鼻。
黛玉一觉醒来后,睁着眼睛望着门外的青青翠竹,想着许多的事情,默默发呆。惜春恰好来了,笑问:“姐姐发什么呆呢,咱们去找妙玉师傅吧,昨儿就告诉她你要来了,这会子只怕已煮好茶等咱们了。”
黛玉因笑道:“正是呢,忙的这会子倒忘了。想来如今在这园子里见面倒容易了。”
说着便起来,由紫鹃等服侍了梳洗停当后,方拉着惜春的手往栊翠庵走去。
惜春笑道:“姐姐走了后,三姐姐她们素日也忙,我几乎日日都到妙玉姐姐那里呢。”
黛玉笑道:“也要常拉了妙玉来园子里逛逛才好。”
惜春笑道:“妙玉姐姐怪着呢,除了去我那里,别处是再也不肯去的。”
黛玉笑道:“这是她不耐烦虚礼承迎的缘故。”
惜春也笑着点头。
说笑着来到栊翠庵,妙玉果然已烹茶以待了。
只见了黛玉额上的伤很是吃惊,拉了黛玉的手嗟叹不已。倒是黛玉反过来安慰妙玉,气氛才轻松起来。
姐妹三人坐在禅房里说谈了好一会子,惜春又缠着妙玉讲了些贝叶文,黛玉也跟着静静的听了。直到入画和紫鹃来找惜春黛玉说老太太那里传饭了,二人方才别了栊翠庵。
用了饭,王夫人等都告退回去歇下了。贾母只留下姑娘们陪着说话,探春因笑着告诉了贾母黛玉要给银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