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道:“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强你了。难为你一心为着玉儿。”
又笑对黛玉道:“玉儿,不若叫那几个嬷嬷们搬到后院那屋子里去住吧,既近,又不挤着你们。”
黛玉笑道:“老祖宗想的最周全,就依了老祖宗吧。”
凤姐便找了婆子丫头把黛玉的乳母并几个教引嬷嬷搬到了后院屋中。
黛玉紫鹃等好一番收拾整理,才略停当了。雪雁春纤拉了紫鹃和小贝彼此问了许多的话儿,小屋子里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宝钗叫莺儿拿着黛玉送的那盒点心和水果,手上捏着那两枚枫叶,只到了梨香院,便有意无意的丢了那两片枫叶在地上,踩了过去。
薛姨妈正和香菱吃着点心。香菱见了宝钗进来笑道:“姑娘快来尝尝这点心,真真好吃,我竟没吃过。”
宝钗只笑道:“也不是什么称奇的东西,既然你喜欢吃,我这份就给你拿去吧。”也不停步,只向里屋走去。
香菱瞧着宝钗的神色甚是不豫,倒象生气似的,忙小心翼翼回了自己的房里去了。
薛姨妈忙走进宝钗的屋内,见宝钗板着脸坐在炕上,忙问:“我的儿,怎么了?这样生气!”
宝钗半天不言语,长吁一口气才气道:“我只不服,我哪样比她差,却个个都围着她转。”
薛姨妈忙道:“我的儿,比这个做什么,左不过是可怜她没爹没娘罢了。”
宝钗气道:“迎春惜春都是没娘的,怎么不见人人围着了!她也不过就这样,先时却把宝玉迷的团团转,现在又迷住了北静王,我事事忍让处处周全却也没见落到什么好处!”
薛姨妈道:“我的儿,那王爷没见过你,不然也不会看上她。好孩子,妈知道你懂事明理,这么些年不知比你哥哥强上多少。这满府里谁不夸你的,太太更是看中了你呢。”
宝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看中了又如何,宝玉再好也比不过王爷,又是她拣剩下不要的。”
薛姨妈叹道:“好孩子,论模样论人品她都是比不上你的,只是家世略比你强些。咱们家虽是皇商,到底仕农工商,那王爷府只怕是难进的。那王爷也只是听得说好,真正性情又谁知道。倒是宝玉知根知底的,模样儿又好,家世又好,对女孩子又最怜惜的,姐姐现又是圣上宠的娘娘,若真成了金玉良缘,你可不就是当家主母了。”
宝钗叹道:“宝玉虽才学俱是好的,却不爱仕途经济,只怕是不能为官做宰的呢。”
薛姨妈笑道:“傻孩子,这样的人家拿钱就能买到官职的。若是娘娘得了皇子,不愁你没有诰命的。”
宝钗道:“妈尽往好处想,若有钱姨妈就不会找她借银子了。只怕还没比不上咱们家的呢。”
薛姨妈道:“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这些,这满大家子的,谁不是拿着宫中的银子花,尽攒着体已银子呢。这建园子原费银子,一时周转不开也是有的,只没人愿意做傻子拿了体已银子出来的。别人不说,你姨妈当年的陪嫁就值几万两呢,这么些年又有了子女孙子,倒不知有多少体已银子呢。更别说老太太了,她那屋里箱柜里随便拿出的都是值钱的好东西,竟不知值多少呢。哪是咱们家现在可比的。”
宝钗听了方点点头道:“妈说的倒有些道理,只我瞧着她那狂样儿,真象凤凰似的,心中实难消气。北静王太妃还赏了个丫头给她,她如今倒有四个丫头了,我才不过莺儿一个。”
薛姨妈道:“是那个叫小贝的丫头吧,看着就有一股子气度。我原还道她义父义母对她不过做做样子尽些面上的情,如今瞧了可真当是亲生女儿了,咱们倒更要仔细些。”说着搂了宝钗在怀中道:“更要走的勤些,纵然心中不喜也要藏着。到底得了王府的照应更便宜些。”
宝钗窝在薛姨妈的怀里点点头道:“我且听妈的,只到底要出了心中这口气才好。也不知我上次送的燕窝她吃了没有。”
薛姨妈抚着宝钗的头发道:“那样好的东西,她若不吃定会送人的,终会让她吃些苦头的。且你姨妈给她配的人参养荣丸也是不能长吃的。如今咱们也只管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多走动些,看着情况再做打算吧!”
宝钗叹道:“谁叫咱们家是皇商呢,可不只能走一步瞧一步,看人脸色了。”
薛姨妈道:“我的儿,这也不算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谁不要看人脸色,你姨妈还要看老太太的脸色呢。到底还有我和你哥哥疼你的。”
宝钗气道:“我这哥哥有倒如没有。”
薛姨妈忙道:“可不能这么说呢,你哥哥虽粗莽任性,却还算孝顺,对你也是真心好的。等你出嫁了,我还要靠他养老呢。”
宝钗叹道:“妈说的原是,只哥哥别再惹事生非才好。”
薛姨妈也叹道:“谁说不是呢!”
忙碌了一天,黛玉好容易香甜的睡了一觉,早晨起来就有温暖的阳光,心情甚是愉悦。
便坐下抚琴,却见日常放着的那本琴谱却没了,因问紫鹃可曾瞧见。
紫鹃奇道:“回来了好象就还没瞧见。”
雪雁却走来笑道:“别找了,给太太拿去了!倒不能说拿,竟似偷呢!”因又气又笑的把那天的事告诉给众人听。
原来那天黛玉回郁府后,午后老太太午觉,贾母院中俱静悄悄的。
黛玉房中雪雁正在绣花,春纤也在忙些花啊草啊的。
却见王夫人带着金钏儿笑容满面的进来了,雪雁春纤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恭敬的侍立一旁。
王夫人只四下打量了黛玉的屋子,随便的问了些二人都做什么,又嘱咐着叫不能偷懒看好黛玉的屋子,便说口渴。春纤只得去泡茶。
金钏儿突然红着脸问雪雁要些花样子,雪雁只得在针线筐里找了些给金钏。找来了给金钏,金钏却又红着脸说这些都有了,改天再来找别的。
王夫人也没等茶来就说累了,要回去歇歇。便又带着金钏儿走了。雪雁只觉奇怪。
春纤端了茶来,见王夫人走了,也觉不解。
二人因细瞧了瞧屋内,倒没少什么东西。还是晚上擦拭东西时才发现那本家常琴谱不见了,又没找着,回想起来,才知定是王夫人拿了。
黛玉听了只觉无稽,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紫鹃听了却笑,道:“这哪里是个诰命夫人,明明就是个贼。偏又是个不识贷的贼!”
倒是小贝气道:“我只觉得可气,还不快查查可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雪雁忙笑道:“小贝姐姐放心,我和春纤都已细细查过了。咱们屋里现放在外头用的俱是这府里家常东西,姑娘的好东西全都已收起来了。那琴谱也不过是家常的,王爷送的那本早收起来了。”
小贝才放下心,笑道:“原来你们是早有防备了,倒害我白气了一场。自来贼都是偷宝贝值钱的,这个贼怎么竟偷起琴谱来了?”
紫鹃因笑着把以前的许多事告诉小贝,小贝方才明白许多事情。摇摇头,笑道:“是了,踩点的贼是识货的,这偷东西的贼倒是不识货的。”
紫鹃笑道:“不管识不识货,咱们可都是要仔细防着的!”
小贝点头道:“很该防着,只若依了我的性子必要当面戳穿了给她们难堪,看她们还有什么脸面充夫人小姐!”
雪雁忙道:“我也这么说的,偏我们姑娘总给她们留下面子!”
黛玉却走到水溶送的那把琴边,轻声道:“幸而这张琴没被偷去,不然纵是老太太的面子也是顾不得的,定是要去讨的!”
紫鹃道:“正该这样呢!前儿还劝二小姐凡事要有个底气,不能尽让人欺负了!不然今儿这样,明儿那样,何时是个头!”
春纤此时却奉了碗花茶来,笑道:“姑娘自然不会总让着她们!且先别想这些提不上嘴的事了,倒是喝些茶,抚曲琴,好阵子没听姑娘的琴声了,耳朵怪痒的。”
黛玉接过茶,轻轻品了一口,抬头看着紫鹃小贝等笑道:“姐姐们放心,这些事儿且都记下,若再来算计,必会让她们得些教训的!”
紫鹃等听了俱点头说是,黛玉便坐到下抚琴。
一曲已罢,黛玉便叫紫鹃拿出那盒枫叶,虽摘下了已有几日,却依旧红如火灿如霞,令黛玉不由想起那青霞山。
便拿了针,穿了红色丝线,慢慢地将枫叶串起来,美好的回忆也一片接一片连缀起来。
紫鹃等想要帮忙,黛玉却不让,只说自己串着怪有趣的。紫鹃站在一旁笑着说:“听说,这些都是王爷在青霞山一棵树一棵树精心选的,只挑了那最红亮最干净的摘了,才送给姑娘的。”
黛玉听了心中高兴,却笑问:“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听谁说的?”
紫鹃道:“可不是若智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