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笑道:“妹妹不是每天早起也散步的吗,不然今日如何走得这样多的路!”
黛玉笑道:“正是呢,如今身子也强多了。倒不知几时吃药的了。”
水溶道:“原该这样,只是也不能大意,妹妹走了这半日,还得坐下歇会子。”
黛玉笑着随意的走着,道:“这里这样美,又这样自由,真真叫人忘俗的。”
正房子与东边里间并无隔断,只一锦帘早已挂起,黛玉走进东边里间,却是与正房只隔着书墙,也是满满的一壁书,临南窗是一张黄花梨木大书桌,上有五岳端砚一方,青绿笔掭,脂玉仙鹤镇纸,脂玉莲瓣水丞,脂玉雷纹墨床,成窑印色盒各一件。
黛玉细细的瞧了,双手捧心,赞道:“溶哥哥这里才是书房了,精而便,简而裁。真真好极了。”
水溶笑道:“我就知道妹妹会和我一样喜欢,只怕妹妹走了这半日,要累了,且先在这边歇会子。”
便把黛玉拉到西边里间,也是与正房只隔着书墙,也是满满的一壁书,北面一张黄花梨小几,几上有一盆兰,临窗是一张黄花梨束腰榻,旁有一张黄花梨的小矮桌。
黛玉道:“这里几榻有度,器具有势,位置有定,却又别出心意。”
水溶道:“这里是我自己想着弄的,只喜欢自在,少那些束缚,知道妹妹定会喜欢的,可见咱们原是一样的人!”
也不顾黛玉脸红,就要黛玉躺在榻上。道:“妹妹先歇会子,我到书房坐坐!”说着自向书房走去。
小螺小贝已端了茶水并脸盆来,要侍候黛玉梳洗,黛玉忙道:“二位姐姐,去侍侯王爷吧,我这里有紫鹃就够了。”
小螺笑道:“姑娘不知,我们王爷是从来不用我们侍侯的,这会子若智若愚他们自会侍侯。我们只侍侯姑娘和紫鹃姐姐罢了。”
黛玉早已相信水溶那日在扬州和郁如宇说的话儿,此时更加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儿,只觉得心中满满的甜蜜。
黛玉怕把妆弄坏,只略擦了擦手,一会子紫鹃也好了,小螺小贝才笑着拉紫鹃到外面耳房去说话。
黛玉躺在榻上,任思绪自由飞翔。想到水溶,想到太妃,想到义父义母,想到大海小海,想到迎春三姐妹,只想到妙玉现在的情境,原本甜蜜的心不由的紧起来。脑海里闪过许多的念头,却甚是纷杂无绪。再也躺不住,便起来看了壁上的书,拿了一本只翻了翻,便又放回。
走到正厅,瞧了壁上悬的那方宝剑,定定的出了半晌的神,只见剑柄龙吞夔护,珠宝晶莹,伸出一只素手便去拔那宝剑。‘当’的一声,冷飕飕、明亮亮的剑身如秋水一般摄人魂魄。手上一沉,忙用另一只手捏了剑身。正自心跳,却有一双手从身后围过来,托着黛玉的双手,那熟悉的气息便笼罩全身。一种暖酥酥的感觉如电流般传遍周身,心跳的更快了,动也不敢动一下。
水溶原在书房内刻东西,听到黛玉拔剑的声音,忙出来看的。
见黛玉似不胜举剑,怕伤着,连忙上前托住的,却正好是拥在黛玉在怀的姿势。就有阵阵悠香入怀,不禁魂醉骨酥,不由的低下头,轻轻用下巴抚黛玉的双髻,心也咚咚的仿佛要跳将出来。亲爱的人,我要拥着你一生一世!
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心跳,都有晕眩的震颤感觉。
黛玉的手在水溶的手上轻轻的颤抖,多么留恋这样的美妙幸福的臂弯啊。
片刻的沉醉迷乱后,黛玉低低的道:“溶哥哥,快放开黛儿吧!”
水溶沉沉的道:“黛儿,我只想永远这样呢!等你三年的孝满了,我就要娶你!”
黛玉头儿低的更低,幽幽道:“那就要溶哥哥耐心的等了,只黛儿的这颗心已经是溶哥哥的了。”
水溶不禁双臂紧了紧,深深道:“黛儿,我的心从那天在高旻寺起就已经是黛儿的了。”
黛玉低声道:“溶哥哥,我知道!快放开我吧,我想看溶哥哥舞剑呢。”
水溶犹自留恋的拥着黛玉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方一手握剑,一手放开黛玉,轻轻的扳过黛玉,凝目深情的看了黛玉,黛玉哪里敢抬头,脸儿脖子耳朵俱是红红的。水溶爱怜黛玉至及,哪里知道自己也是红到了脖子。
水溶一笑,却拉了黛玉推开正对门口朝南的墙,原来是一扇门,就有青石板桥呈“之”形伸进屋屋的荷叶中。
黛玉惊道:“原来这也是门,关着时,只觉画在窗外,开着时,却只觉人在画中了!”
水溶仿佛知道黛玉会有此赞一般,只拉着黛玉沿着青石板桥走,“之”形过后,桥已在田田荷叶中了,人只如在荷叶上行走般,又一个折,却有一个亭子,及腰的雕花护栏。亭子也阔朗,站在里面四面的荷叶和红红的枫叶甚是美不胜画。
水溶右手把剑背在身后,左手扶着黛玉手臂到亭柱下坐着,笑道:“我就在此为黛儿舞一回剑,如何!”
黛玉捧心笑道:“溶哥哥真好心思,如何想来!”
水溶笑而不言,退到亭中央,凝神平息,便开始舞剑。此番倒是全套的云龙剑法,潇洒的身姿真如蛟龙或腾空或驾云或回首或临渊,或刚劲,或轻挑,剑气如虹,一气呵成。
黛玉已经看呆了。水溶收了剑,犹自未回过神。
水溶笑问:“怎么?我舞的不好,吓着了!”
黛玉摇头,笑道:“好极了,与前次舞剑又有不同,甚是气势夺人!”
水溶笑道:“这回却是一套剑法呢,不象前次,只是随着音乐随意舞的。”
黛玉赞道:“足见哥哥的剑术已十分精纯了,倒叫我羡慕不已呢。”
水溶笑道:“我却极喜欢妹妹的琴艺呢,以后倒要妹妹在此抚琴我来练剑呢!”
黛玉也不禁神往,只笑道:“可见王爷是个霸道的,练剑都要别人抚琴相陪的。”
水溶走到黛玉身边笑道:“正是呢,别人抚琴我还不要,只要妹妹抚呢。”说着便拉起黛玉的手,道:“已深秋了,这里水中央,颇凉,还是回厅中去吧。”
黛玉也回握着水溶的手笑道:“这里真真美极了,又这样的清香,真不舍离去。”
水溶一边走一边回望了黛玉笑道:“喜欢就可常来,过几年便可尽日住在这里的。”
黛玉明白话意,只笑道:“倒不贪心,能常来便已满足了。有多少好姐妹只整日足不出户的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呢。”
水溶道:“是为你早晨那位姐妹担心吗?我倒很想问问她是谁呢。早间我在庵外等黛儿时,东平王世子倒欲进庵中找个美丽的尼姑呢!”
黛玉惊道:“原来是东平王世子来扰姐姐呢!怪道姐姐说应了贾府的邀请要住进省亲别墅呢。”
水溶问:“你怎么认识这位姑娘的?怎么她竟带发修行呢?”
黛玉叹道:“她就是我在苏州时结下的好姐姐。溶哥哥不觉得她很清丽出尘气度不凡吗?”
水溶看着黛玉笑道:“是吗?也没细瞧,我只觉得不如黛儿。”
黛玉笑道:“溶哥哥骗人,若论起来,姐姐可是金尊玉贵的,哪里是黛儿能及的!”
水溶把黛玉的手拉到胸前正色道:“我是从来不骗黛儿的,无论她如何尊贵如何出众也与我无关,我的心里从来也只会有黛儿一人的。”
黛玉抚了水溶的手温情脉脉道:“黛儿只是说笑,溶哥哥的心黛儿如何不知。”又昂头用手理了下子水溶飘在肩上的发,叹道:“她啊,却是与你大有干系的,说起来也是你的姐姐呢。”
水溶一惊,道:“怎么可能!我母亲从未有过女儿!”
黛玉笑道:“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女,可是位公主,怎么不是你的姐姐呢!”
水溶道:“圣上的公主要么出嫁了,要么在宫里,从来不知还有位带发修行的。”
黛玉道:“说起来只怕你也难信的,只我初闻时也觉如戏文上的事情一般。”说着便缓缓将棋风姨娘那天说的缘故道出。
黛玉静静的说了妙玉的身世,水溶惊异地听了,方才信了,只道:“如此可要让圣上相认才好,只不知如何才能让圣上相信呢!当年圣上可留下什么信物儿没有?”
黛玉摇头道:“如今连姐姐都不知道自己是公主,也没听棋风姨娘说过留下过什么信物。只说当年圣上留了许多珍奇古玩给姐姐呢。”脑子里闪过在妙玉处喝茶时用的茶具,眼睛一亮道:“我倒见过姐姐几件茶具,只怕都是圣上当年留下的。”
水溶皱眉道:“也要看是什么东西,只怕圣上随手赏人的东西也多,记不清楚。”
黛玉道:“不如明儿再去姐姐那里,借几件来给你瞧瞧。”
水溶先是点点头,但忽想到东平王世子那猥琐的样子就摇摇头,道:“不可,黛儿不能再到那庵里去,最好她也能离了那里才好。想那水渌还会到那庵里的。”抬眼瞧了黛玉焦急的样子,便微微一笑,安慰道:“黛儿不用着急,我倒有个法子,必不会让你姐姐受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