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魁宫中,皇后坐在上座,各妃嫔都雁次站在两侧。
皇后抬眼一一看了各位妃嫔,静静的说:“各位姐妹,宫里的规矩本宫也不想费口舌多说了。今儿莹嫔竟然敢在太后跟前违了规矩,太后既已命本宫好好教导教导,本宫也不敢偷懒。”
说着冷冷的看了莹嫔,平静的对身边的一个执事太监说:“韩公公,传本宫的话,这个月内就收了莹嫔的牌子,让莹嫔清清静静的在凤音宫里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
韩公公忙躬身应道:“奴才遵皇后娘娘懿旨!”
众妃嫔齐带着各种心思拿眼瞧莹嫔。
莹嫔自入宫以来,很受皇上恩宠,仗着自己是东平王的外甥女,素日也没有几个入得了她的眼的,哪里受过这样难堪。登时脸也沉了下来,水杏眼转了几转,道:“皇后娘娘,臣妾的牌子收不收该由皇上来定才是!”
皇后板着脸斥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了?本宫由不得你不服,就是要收了你的牌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凤音宫里不许踏出半步!”
莹嫔还想说话,惠贵妃忙使了个眼色,含笑道:“皇后娘娘息怒,莹嫔妹妹年轻气盛,一时忘了规矩是有的!她原就聪明,会明白皇后娘娘的好意的!”
皇后板着脸淡淡的说:“莹嫔倒很听惠贵妃的话呢,本宫说的话她也敢回的!你们都安份些,各自散了吧!”
众嫔妃忙齐声应了,行礼而去,莹妃和惠贵妃刚走出殿门,就听见有一个宫女对皇后回道:“皇后娘娘,凤藻宫元妃才刚流血了,太医瞧过了,说元妃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要卧床保胎呢。”
这几句话传到莹嫔耳内,又是惊讶又是嫉妒,杏眼中便露出凶光来。惠贵妃见了忙一把拉了莹嫔快步退下。
皇后听宫女来报元妃有了身孕,也自惊奇,沉吟了片刻便来凤藻宫中看望元妃。
见元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里含有泪花,皇后叹了口气,道:“你也糊涂,怎么自己有了身子也不告诉本宫呢!”
元妃歉然笑道:“皇后娘娘,臣妾月信从没准过,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
淑妃温和的笑道:“皇后娘娘,要不是才太医说了,元妃妹妹也不知呢!只是太医说元妃妹妹须得卧床小心保胎呢!”
皇后点头道:“既如此,元妃就听太医的话,好好躺着!回头本宫命太医早晚来替你诊视!你也不必到太后处请安了!”
元妃蹙着眉,强笑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费心!”只眼泪终没能忍住,滚落下来。
皇后叹道:“咱们宫里的妃嫔向来是不准过问朝政的。你家中的事,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皇上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不会不念及你贾家祖辈的几代功勋。”
淑妃也在一旁劝元妃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呢!妹妹担心也无益,倒不如好好保住胎,生个皇子来,那时候皇上一高兴,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元妃听了眼泪滚滚,不能说什么,只能祈求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
皇后心中默叹了口气,来到太后宫中。
太妃已来了,黛玉也正坐一旁,面带忧色。
皇后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太妃,无奈的问道:“黛儿也知道贾家的事情了么?”
黛玉满面忧色的点点头。
太妃轻声叹道:“昨儿五皇子妃傅蕾叫人送信来的,黛儿的外祖母吓的昏过去了!我也不好瞒着黛儿!”
皇后点点头,道:“才刚元妃知道了也吓的不轻,差点滑胎了。这会子正躺在床上淌眼抹泪的呢!”
黛玉一听忙站起来走到皇后身边,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元妃姐姐在宫里这么些年也不容易,求皇后娘娘好生照应着些。”
皇后忙一把扶住黛玉笑道:“黛儿放心!不说元妃有了皇上的骨血,就说元妃素日谨慎守礼的份上我也是要命人细心看顾的!”
黛玉感激的点点头,道:“唉!我原答应过皇上不为贾家的人求情的。只是这会子听得说外祖母不好了,如何能袖手旁观呢!外祖母年事已高,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呢!”
皇后点头叹道:“骨肉亲情自然是难以置身事外的,我也奇怪皇上这次怎么对那妙玉那姑娘的事那么认真,究竟这妙玉姑娘什么来历我还不知呢!”说着满是疑问的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黛儿,告诉皇后娘娘这妙玉姑娘的身世吧!”
黛玉听了看了皇后一眼,轻声道:“皇后娘娘,这妙玉姑娘是皇上的女儿。”
皇后听了大惊,问道:“她怎么会是皇上的女儿呢?”
太后淡淡笑道:“你先别急,坐下来听黛儿慢慢和你说!”
黛玉方慢慢的把妙玉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后。
皇后一行听一行叹,自己虽早已深知皇上的多情风流,却仍不免唏嘘一番。因点头道:“欠下人家母女那么多,也只能如此弥补了!怪道皇上如此严查了!”
黛玉听了沉默不语,因问太后道:“太后奶奶,不知黛儿能否去看望外祖母!”
太后沉吟了一会,道:“若哀家不让你去,你定然会寝食难安!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外祖母,黛儿的心情哀家也能明白!”说着对皇后道:“皇后,你去请皇上来一趟!”
皇后点点头,忙带着宫女太监去请皇上来。
太妃拉着黛玉道:“黛儿也别太担心了,才早上我已着了家里的许管家带着大夫去瞧过了,你外祖母已经醒过来了!”
黛玉红着眼道:“谢谢姑妈!黛儿虽不能在皇上面前替外祖母一家求情,只外祖母年事已高,久已不问家中之事,黛儿不能看着外祖母受难而不管!”
太后点点头,轻声道:“可赞林丫头这份孝心!可怜你外祖母风烛之年还要为着子孙的过失而受苦难!可恨那家里的子孙不知惜福不尽孝道!”
黛玉听了更觉黯然神伤。
一时皇后请得皇上来到了凤华宫。
太后对皇上道:“皇儿,哀家请你来是想让你派人好生护送林丫头去看看她外祖母的!”
皇上定定的看着黛玉道:“嗯,若说去看也可,只是必得等到明天,且明天还得回宫的!”
黛玉忙欠身道:“谢父皇,儿臣遵命!”
皇上道:“那好,朕这就命人以公主仪制送灵玉公主去贾府!”
随即又命道:“卫向善,传朕的口谕,明日早晨辰时送灵玉公主去贾府,午时接回宫!”
卫公公忙高声应了。
皇后因笑道:“皇上,依臣妾的意思,再选一名太医随灵玉公主去了才好!”
皇上点点头道:“传太医院华太医,随同灵玉公主前往!”
黛玉忙要行礼跪谢,皇上忙伸手虚扶道:“灵玉公主免了!朕还要多谢灵玉没有向朕求情,没有让朕为难呢!”
黛玉听了心中了然,虽未行跪拜之礼,仍敛衽行礼谢过皇恩。
却说荣宁街这几日甚是清冷,除了各处巡查的官兵外,看不见一个闲杂人等。
这日下午,守卫的官兵们正闲的无聊,忽见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带了许多小太监来,各处关防,挡围幕。第二日天未亮,就又到宁荣二府里细加查看,因命所有女眷都到贾母院中来迎驾。所有男眷都在荣禧堂中迎驾。
贾府之人都以为是元妃奉了圣旨回来探视,几日来的萎顿败丧之色少了许多!
贾赦贾珍自被免了职,就一直抱怨贾政没管好老婆,害的大家受了连累,丢了官职。
贾政素日不理会家中事务,却在近一个月来,接连为着宝玉走失和贾母中风之事忧虑烦闷,心内早已疲累不堪。哪里料到自己的夫人竟惹下如此祸事,再受了贾赦贾珍等人的闲言碎语,早已承受不住,也病倒了。亏得贾环在一旁安慰照料着,又有探春花了银子打点了,请得了大夫诊治。
贾政此时也以为是元妃要回来了,心里面有了希望,大觉安慰。强挣着扶着贾环坐在荣禧堂中恭迎凤驾。
快到辰时,就听得外面马跑之声不一,有十来个太监,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都会意,知道是来了,各按方向站立。
荣府内贾赦领合族子弟站在荣禧堂中恭迎,刑夫人领合族女眷在贾母院中恭迎,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两个太监骑马缓缓而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面西站立;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二对,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卫向善卫公公手握拂尘,紧随一旁。
待到来到荣禧堂,一个小太监方尖着声音道:“公主驾到!”
贾赦等人原以为是元妃,这会子突然听得说是公主驾到,倒都意外不已,更不敢怠慢,忙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