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叹息,心中越发觉得香菱可怜。
香菱却反而笑着说了些话引开,到底呆的时间长了,便告辞回去了。
宝玉还叹息,探春心中却渐渐有了主意。只嘱咐宝玉什么也别说。一时也都回去了。
第二日,郁府就有婆子来接黛玉回去,贾母因道过两日就是惜春的生日,只道留着惜春过了生日便送回去,也不必来接的。黛玉便留在贾府又住了几日。
这天下午,姑娘们就围着贾母商量明日如何为惜春庆生,惜春素来不喜热闹,也不要大办,只说和姐妹们一处玩玩即可。
贾母笑说好,只家里女眷们一处吃些酒,听听戏。王夫人尤氏也说好,薛姨妈也附合着说跟老太太后头讨些乐子。
探春笑道:“上个月贾雨村老爷家的孩子庆生,请了咱们太太过去的。这会子倒不如也回那贾夫人来,也算常来常往了。”黛玉等却明白探春的意思,都朝探春点头微笑。
不等贾母说话,王夫人和薛姨妈都说好,说那贾夫人最是温柔和顺的,老爷也常夸那贾雨村学问好,贾母便笑着同意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纨探春便打发了婆子丫头去请贾雨村夫人。这贾夫人因上次认出了香菱,心中又愧又怜,回去就告诉了贾雨村,想要贾雨村替香菱赎身。谁知贾雨村只轻描淡写的说早知道了,已被人家收房了还赎什么,只装不知道不许再提!这贾夫人大惊,却素日就十分怕贾雨村的,只得伤心了几日,也不敢再提了。
今见贾府又来请,怕见到香菱渐愧,便不想去。奈何贾雨村因元妃升了娘娘,又知黛玉现是太后眼前的红人现在园中,便只要贾夫人去。这娇杏只得强做笑容不安的来到园子。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尤氏并各位姑娘都已坐在蓼风轩里说笑了,见了贾夫人来自是一番礼仪客套。
贾夫人见香菱没在,心下才稍安,说笑着才放松起来。黛玉特特的给贾夫人行了礼,道谢贾老爷几年西席教导之恩。贾夫人心中一丝不安过后却也觉得面上有光,渐渐的也笑语颦颦了。
到了入席吃酒的时候,因是惜春的生日,众人都按例敬了杯酒。只这贾夫人却成了贵客一般,不但贾母、王夫人、尤氏都敬了酒,众姑娘也都来轮着敬酒。更有薛姨妈因薛蟠那人命官司多得了贾雨村的帮助,便也额外哈着笑脸多敬了几杯。贾夫人也不好推辞,只得都喝了。席只吃了一半,不知不觉间娇杏便喝多了,自觉酒沉了,心里突突的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
探春忙笑道:“先到四妹妹屋里歇会子,喝点醒酒茶,一会子还有好戏呢。”
王夫人也命李纨探春好生扶着到里间去歇会子,宝钗等也站起来要相让。
黛玉却笑道:“该我扶师母进去歇着,有我和三妹妹尽够了。大嫂子在这里照顾老太太太太们吧!”
贾母听了笑道:“林丫头扶着进去尽尽心,也要早点出来吃你妹妹的寿面才是。只叫三丫头辛苦些!”又笑道:“咱们还喝咱们的,好好乐乐!”
黛玉探春忙笑着应了,忙把贾夫人扶到里间去。贾夫人的丫头因要上来服侍,探春忙叫侍书拉过去吃酒。
黛玉探春扶了贾夫人到了惜春的床上躺下,只叫贾夫人略躺躺,叫人送醒酒汤来。
贾夫人昏昏的点点头,躺下就想睡觉。
正迷迷糊糊间,突然眼前有一张脸,那眉心的胭脂痣不就是小姐的吗?因迷迷糊糊的说:“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了?老爷夫人寻得你好苦!”
就见英莲泪水莲莲的问:“你认得我,知道我是谁吗?”
娇杏迷迷糊糊的说:“奴婢当然认得,你是英莲啊!”
英莲哭问:“我姓什么?爹娘在哪里?”
娇杏叹了口气道:“小姐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姓了,小姐姓甄啊。老爷没了,夫人在大如州娘家。”
英莲哭问:“我爹叫什么?我娘叫什么?爹怎么没了?”
娇杏此时已经十分想睡,只断断续续的说:“夫人姓封,苏州十里街仁清巷被火烧了,没了”
英莲还要再问,这娇杏却再也不能答了。
黛玉探春一旁揉了揉眼睛,拉过香菱,叫先别哭,快悄悄地从后门回去,别叫人看见了。香菱擦了泪应了。
黛玉见香菱走了,才回大厅中陪贾母。
这贾夫人睡了一个时辰,方慢慢醒来,依稀记得和英莲说话了。看看周围,只探春在一旁坐着看书。心下倒是有些疑惑是否是梦。因笑问:“姑娘,才刚是不是有人来和我说话的?”
探春忙放下书笑道:“夫人醒了!这里就我守着,没别人!想是夫人做梦了?”正说着就传来外面唱戏的声音,就笑道:“难不成是这戏子的声音跑到夫人的梦里了?”
贾夫人见探春说的坦然,倒也象是梦,心下暗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不成是自己过虑了。也不好再问,便笑了笑起来。
探春忙扶着叫丫头打水送茶来服侍贾夫人。一切停当后又扶着贾夫人到外面去听戏。这班戏子正是当日元妃省亲时贾府特从江南采买的,唱念做打俱极好,唱的正是《庵堂认母》,素来是这娇杏最喜的,倒把这娇杏给迷住了,听的十分入神了,演完了连连叫好,吩咐打赏了些银子,方由探春等送着出了园子回家去了。
好容易忙了一日,贾母等都出了园子自去休息了,探春李纨又令人把蓼风轩收拾了,姐妹各人方才散去。
探春忙了一天甚累,心里却十分高兴。因想着明日黛玉就要回郁府了,便扶着侍书来找黛玉说话。
拍开了潇湘馆的门,紫鹃迎着进了正房,却见迎春惜春都坐着呢,探春笑道:“你们都在呢,倒象是下了贴子一般,咱们姐妹也算齐了。”
迎春笑道:“林妹妹明儿就要回去了,就想来再说说话。”
黛玉笑道:“这次来一住也有近十日了,这园子也逛熟了,可不得回去了。”
惜春笑道:“我可是希望天天和姐姐再一处的,也不管了,以后必要二姐姐三姐姐常打发人接姐姐,姐姐可不许不来。”
探春笑道:“正是呢,娘娘省亲后,我原早就想成个诗社做诗玩了,偏姐姐又走了!这回可惜云儿家中有事没能来。下回一定把你们一块儿都请了来,咱们做诗玩。”
黛玉笑道:“三妹妹好雅兴;但你们只管起社,可别算我,我是不敢的。”
迎春笑道:“你不敢,谁还敢呢?这诗社若没有你还有什么意思呢!”
探春笑道:“是呢!再不做诗,整日介忙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可不越发俗了。孰谓雄才莲社,独许须眉;不教雅会东山,让余脂粉耶?”
黛玉点头笑道:“瞧你这样热心,再不支持该怪我矫情了。罢了,下回云儿来了咱们再仔细商议吧!这会子咱们倒该好好想想怎么帮香菱才好。”
探春高兴连声应了,姐妹几人便细细的商议了该如何做,直到近五更方散。
第二日大早郁家的婆子就来接了,贾母探春等又拉着说了好些嘱咐的话儿,黛玉方才回郁府去了。
到了郁府,郁夫人拉了黛玉到怡园,细问了在贾府的情形后,道:“前两日,东平王世子到咱们家来,说要见见你!老爷回了你不在家。娘还怕他跑到贾府去找你呢!”
黛玉奇道:“为何要找我?他也不认得女儿!”
郁夫人道:“也不知呢,说是年前生了场大病,才好了。听得说太后接你到宫里住了好些日子,因此慕名来访的。”
黛玉皱了眉道:“娘,他可不是好人,女儿不想见的!”
郁夫人笑道:“他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么,定是不能让他见你的。不过告诉你好叫你小心提防些罢了。”
黛玉点点头又笑道:“娘放心,女儿自会小心的。只如今女儿这样子倒也不怕他呢。”说着指了指自己额上的红伤痕。
郁夫人摸了摸黛玉的手,笑道:“怎么这伤总也不褪呢,偏这追风道长也和溶儿去了西边。娘看着真心疼!”
黛玉笑道:“娘别心疼,我可一点也不难过呢!以后会好的!只溶哥哥有可有捎信回来?”
郁夫人笑道:“昨儿太妃说溶儿捎信回来了,他和你大哥已到了军中了,等交接好了,过一个月便可回来了。”说着又拉了黛玉到房中,指着一个花盆笑道:“这是溶儿叫人捎回来给你的,文欣叫人给种在这盆子里了。”
只见桌上放着一盆仙人球,球体浑圆碧绿,满布金黄色的毛刺,窗前透进来了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黛玉笑道:“这可是那书上说的仙人球,听说是长在沙漠中极耐旱的。原来也这样可爱!”
郁夫人笑道:“溶儿这孩子,那么大老远的,巴巴的叫人捎了这个来,那么大盒子包着,却原来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