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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布莱顿之旅(1)

开往布莱顿[1]的快车平稳前行,可没有一点驶出伦敦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两边路堤上色彩斑斓的野花时。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花儿沿着铁轨一路生长,好像绵延不断的花园。这些野花被犁和锄头从田里赶出来,被人从时尚豪宅的花园里扔出来,人们待它们就像会带来厄运的邪物,拔出来丢到墙头上,风吹日晒,直到枯死。无奈之下,只好安身在路堤两旁,苟活于路基之上。

在这里,野花可以肆意地绽放,安下心来结籽,等它们慢慢地成熟,没有镰刀来伤害它们,也没有牛儿来啃食它们。这些野花又和从前的伙伴们在这里相遇了,它们长在离火车轮几英尺远的地方,恣意地生长。矮树丛一簇一簇,点缀着斜坡。石南从树丛里探出头来,紫色的铃铛花若隐若现;紫色的矢车菊都被草丛淹没了;蓝色的轮峰菊,黄色的山柳菊在贫瘠土壤里怒放;风铃草开在斜坡最高处;目光飞快地滑过窗外,只抓住这几种野花。

蓟花光滑轻盈的冠毛四处飘游,从开着的车窗飘了进来。顺着地势望下去,在金雀花丛里,一处草地掩映在森林树影下。草地外沿镶了一圈青翠的凤尾蕨,野兔跑到跟前,正享用着它的美食。野鸡专心地踱着步子,也许是要去远处的大麦田;毛地黄擎着紫色的塔形花株;忍冬爬上灌木丛,像给它戴上了美丽的花冠。刚刚闪过的庄稼地里长了成片的罂粟花,镰刀已经收起,红艳的罂粟花不再像一件扔在地上的斗篷了。罂粟花长在荒地里、铁路边这些能避开车轮的地方,形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一只斑尾林鸽跟火车并驾齐驱,它有力的翅膀能和火车竞赛,却挣脱不了鹰的利爪。斑尾林鸽突然钻进林子停了下来。从高高的路堤上俯瞰橡树林葱茏的树顶,让人满心欢喜。残株也延伸得老远,和青绿色的树根交错盘结在一起,有山鹑躲在树根后面。小溪旁,菖蒲、杂草丛生。火车从水面上穿过,黑水鸡一点儿都不害怕,在草丛里悠然地觅食:接着眼前出现路基,那里长着更多的石南,山柳菊,风铃草,还有树莓丛。树莓丛里结着红色的浆果,尚未成熟。

野花爬上采石场的山坡,攀附在干燥剥离如峭壁的白垩岩切面上。花儿朵朵,盛开在岩石边缘,仿佛触到了天空;有的野花还开在隧道口黑暗的弧形圆顶上。现在的确是夏天,但形同春天。草地里矗立着一株蒲公英,在它前面的路堤上,开满了黄色的款冬,没过多久,又换成了荆豆花,沿着铁路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金黄色的金雀花傲立群芳,花丛茂盛,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不一会儿,出现一片杂树林,林下铺满蓝铃花,发出蓝色的幽光。在它们中间又挤出一处矮树丛来。另一片杂树林看上去红红的,原来是落满了知更鸟。紧邻的是一片浓艳的黄色野芥子,闪耀夺目。

火车飞奔,车顶上方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虽然听不到云雀的歌声,但你仍能看到它高高地飞过麦田。有的鸟儿干脆就在铁路旁的树丛里找一处安宁的地方,搭窝筑巢。

频频有屠夫鸟,或者说伯劳,落在电报线缆上。当它们发现了目标,便一个俯冲下去,捕到猎物后再飞回去。有一年春天,在离克拉伯姆枢纽[2]不远的地方,我看到有两对伯劳也借助电报线缆捕猎。另一对伯劳有好几个季节都飞回这里,每次都落在特定的一段线缆上,正好离一座桥不远。我曾经见过一只鹰落在离伦敦不远的电线上。

辽阔昏暗的平原笼罩在薄雾里,待火车很快驶过雷德希尔[3],平原又向右方延伸开来。从火车里看,像是从巨大的山崖脚下伸向南唐斯丘陵的第一座护城墙,虽然它离我们还很远。夜幕拉开,朦胧的雾霭幻化成翻腾闪烁的紫烟,给地平线蒙上一层轻纱。之前还断断续续读着报纸、小说,打发时间,可此刻我一点儿都看不下去,尽管没有任何标记或者确凿的证据,但我很清楚,群山越来越近了,而山往往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伦敦的烟雾在眼前缭绕,模糊了视线;实际上,烟雾弥漫在更深更远的地方。烟尘破坏了人的心情,所以路显得如此漫长,石头如此冰冷,桌椅如此呆滞;车站管理室外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伸到了月台边缘,墙壁被熏得黑乎乎的(这里并没有阴影),让人心生同情,这同情本来是给周围那些死气沉沉的路景的。一阵微风从车厢的窗口吹进来,带着旷野的味道,打破了暑气熏蒸的沉闷。很容易就能猜到风从哪儿吹来——唐斯丘陵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们的视线。

山的轮廓很舒缓,斜坡宽阔平滑,不亲自爬一次,不知道山有多高,峰有多险。山顶的灌木林看上去也就几步路远,可等你真往上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眼睛深深地欺骗了。面前的石阶似乎是小菜一碟,可爬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得停下来休息。左边的狄驰岭山丘[4]是山海最高处,但由于雄伟山势的遮挡,一开始竟没有看到它。

希望就在那里了,或许,在微风里,在草地上,在风铃草泛着浅白色的杯状花朵里。这会儿,凝视着这一切,我们可以倚在靠垫上,耐心地等着大海的出现。火车进站前,除了左手边参天的美国梧桐,再看不到其他植物了。

清洁干爽的砖铺人行道几乎和伦敦的一样拥挤,火车穿过小镇,偶尔会瞥见远处房屋之间薄雾缭绕,轻烟带绿,浓重处几乎沉到了地平线上;又或许是深暗朦胧的船帆?海水翻腾起的泡沫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条白色的浪痕沿着一座座房屋奔涌而去,水面反射着阳光:这里就是布莱顿了。

“在远离码头的地方看大海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啊!”那些能这么看一次大海真貌的人早已满心欢喜,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乐趣。这里处于霍夫市往西一英里处,离海岸警备队的小屋不远,转到马路的另一边,再往上走就见到另一条小路,路面凹凸不平,路边一线是木屋的屋檐。山在右,海在左,帆桁斜倚在水洼里,直指天空。

夏天的海面时而汹涌起伏,时而风平浪静,波光粼粼。海水冲上防波堤又退去,来来回回地激荡着。听不到海水汩汩的声响,也看不到泛起的水沫,可是结实的木桩却被风暴带起来的鹅卵石打磨得光滑圆润。前方草地上飞起一只白色的麦翁,另一只尾随其后。秋天,它们常常出没于低海滩旁边的陆地。

耳中传来笛子的声音,尖锐但很微弱,原来是鹬的叫声,打破了它觅食的那片滩涂的宁静。在一片荒地的碎石中间,野罂粟浅绿色的叶子皱巴巴的,盛开着黄色的大花瓣。黄灿灿的颜色很招人喜欢,但野罂粟最好不要扎堆生长,因为它散发出的气味很难闻。粉红色的野菊花(也可能是海石竹)点缀在细长的草地上:你肯定觉得它们要是连成片就更好了。即使呈现在眼前的花儿如此平常,鸟儿如此普通,也能将这片孤寂之地和那片踩踏的海滩区分开来。码头在视野之内,但在这里看到的大海却全然不同。

沿着崖壁向东行驶,抵达一处通往海滩的石阶,石阶修的很粗糙,向下的一端抵到了海边的小圆碎石。沿着海岸走下去就到了罗仃顿[5]。走近白垩质的扶壁,会发现整个小镇都被挡住了。脚下堆积着巨大的鹅卵石,在它们附近停下来休息,周围只有白色的峭壁,绿色的海洋,蓝蓝的天空和缓缓行进的小船。

到了春天,欧椋鸟飞回筑在悬崖裂缝里的窝。它从悬崖边缘飞速掠过,拍打着翅膀,借着上升的空气,眨眼间,已经落在了洞穴里。秋天,在山顶的草地上,柳穿鱼金黄色的花瓣上点染着橙色,它们凝望着你休息时注视的那片草地。它有多远?就在那片辽阔的平原上。

大海附近最高的地方有一处跑马场,沿着跑马场上山,然后找一处草地坐下休息。西风或者南风温柔地吹动,脚下海浪低吼,山坡上的玉米秆蓬乱地堆在一起,沙沙作响,两种声音混在一起,要是风能一直这么柔和就好了。你可以痛痛快快地沐浴在清风和阳光里,汲取海之精华。最僻静的地方紧邻最喧闹的地方,所以,在喧闹拥挤如伦敦的布莱顿,仍可以躺在草地或者沙滩上想入非非,做着白日梦。

在这座最现代化的城市的中心,还配有装备奢华的高速卧车,码头和各种娱乐场所。除此之外,这里仍珍藏着一些东西,就像以前那样,寥寥几笔就将英国乡村传统的生活方式,习惯和思维方式勾勒出来。在这个交通和信息快节奏的时代,还能意识到英国自古就有的乡村文化,实属难能可贵。

这里曾经有许多小镇,当然,已经是70多年前的事了,但那时候,即使是镇子里,仍然透出一种——用个文雅一点的词——乡村情结。可现在完全相反。即使是在最偏远的小村庄,到了秋天,流浪汉们有可能去那里游荡的小地方,都多多少少透着城市的气息。这片美丽的土地被铺满铁路之前,男人们在后山田野里耕作,在唐斯丘陵牧羊,但这些情景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没有留下详实的史料。那时候,即使是在滑铁卢[6]这么近的地方发生的新闻传到这儿都要好长时间。毕竟,口耳相传的历史太不可靠,跟记载下来的史料不同。

古代英国人日常用的水壶,缸子,碗,杯子等物品被收集起来,陈列在博物馆里,在这里有古代英国人乡村生活最真实的描绘。易碎的陶瓷比起大理石来,更生动地展现出人类的印记。他们用陶瓷杯具解渴消暑。茶余饭后,英国人谈笑风生,东家长来西家短;他们唱起古老的狩猎歌谣,歌声响彻房屋的栋梁,躲在桌子底下的狗儿也跳出来叫上两声。你看不到它们吗?那片树桩已经再次为户外运动迷们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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