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那个春天,驯鹿之国多了很多小鹿,他们跟随着自己的母亲游荡到了苔藓稀少的地方,却再也没回来。有的小鹿是体质太弱,而有的就是因为傻;有的在半路倒了下去就再也没有爬起来,有的却因适应不了自然的淘汰规则,夭折了。幸运的是,小白鹿是他们中最强壮的,而且他成功地遗传了他母亲的智慧,他很快就学到了很多的生存技巧。通过学习,他知道岩石上那些向着太阳的草是甜的,他知道当母亲的蹄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必须离开,而当整个鹿群都响起了蹄声时,就预示着危险在靠近,他必须紧跟着自己的母亲。而这种蹄声,如同是一只鸭子在拍打翅膀发出的哨声,目的就是让族群聚拢在一起。小白鹿还知道,在那一束束的小棉花下垂的地方,是危险的沼泽地,松鸡发出的刺耳的咯咯声代表着老鹰离他不远,小鹿知道老鹰对自己来说很危险。小鹿还知道,小浆果不能吃,吃了会致命,他还学会了当苍蝇叮咬自己的时候,就到雪堆里躲起来。而最重要的是,在所有动物的气味中,唯独他妈妈的味道可以信任。而且,小白鹿也在健康地发育着,他的腰已经变得像水桶一样圆鼓鼓的,粗大的关节衬托着四肢纤细不少,在他两星期大的时候头上冒出的小鼓包,此时也成了锋利而且坚硬的鹿角,这是他成为王者的有力武器。
这个鹿群不止一次闻到过来自北方的毁灭者的可怕气味,这种可怕的气味的散发者,被人类称为狼獾。小白鹿从来没想过,狼獾会在某一天突然来到自己的面前,而且来势凶猛。一团巨大的暗棕色,在小白鹿猝不及防的时候从岩石层里跳了出来,随着一阵隆隆声响,暗棕色的东西直奔小白鹿而去。近了一些,小白鹿才发现这东西被一大块毛发杂乱地包裹着,牙齿和眼睛都闪着光,呼着热气,气势凶猛。小白鹿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毛发也一下倒竖起来,鼻孔也因为害怕而张开,不停地急促呼吸着。不过,他没有逃跑,或者是在想逃跑的时候,另外一种感觉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平静的生活被侵犯而爆发出来的愤怒,这一股愤怒让他不再畏惧一切,让他坚毅地站直了腿,挺起已经锋利而坚硬的鹿角,对着狼獾冲了过去。鹿角深深地刺进狼獾的身体,猝不及防的疼痛让狼獾猛地反攻击倒了小白鹿,小白鹿差点儿当场丧命。幸运的是,他的妈妈一直保持警惕跟在他的附近,并迅速对狼獾进行了反击,用她更重更健硕的身体和更强的武装将狼獾击倒在地。小白鹿从地上爬了起来,目露凶光地跟着母亲冲了过去,就算狼獾已经变成一堆烂肉,妈妈已经开始吃草,他还呼哧呼哧地愤怒着走到狼獾面前,将鹿角刺进眼前这个可恨的东西,直到自己雪白的脑袋染满鲜血。
此时的小白鹿,显露出他一直隐藏着的好斗的兽性。他就如同北方的汉子一样,看似粗犷、敦实、镇静,不会轻易动怒,但是若被惹恼了,他也会发飙。
在这个秋天,当鹿群在湖边排队准备喝水的时候,矮精灵又一次唱起他那首歌谣:
我躲藏的时候,
挪威的好运来了,
驾着一只白雄鹿,
驾着它来了,驾着它来了。
彷佛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等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老斯维格姆好像看到过他飞过了小溪,就像鸟儿飞过去一样,然后又在深水池塘的水底自由走动,如同松鸡在岩石上走动一样灵巧,他过着其他鸟儿都过不了的生活。现在,这位老人说他只是到南方过冬去了,但老斯维格姆是一个不会读也不能写的人,他又怎么会真的知道呢?
03
每一年的春天,驯鹿群从树林转移到万德河荒凉的河岸时,都要路过斯维格姆的磨轮,这个时候矮精灵就会唱着关于白雄鹿的歌谣。现在,这只白雄鹿经过了多年的历练,看上去更像一个真正的领袖了。
曾经,他站着比一只野兔高出不了多少的小雄鹿,他第一年秋天来河边喝水的时候,背部已经高过了身边的岩石。第二年,他已经能勉强穿过矮桦树了;第三年,当他再次路过河岸的时候,佛斯卡尔看他的时候必须把头仰起来才行。而就是在第三年的秋天,罗尔和斯维格姆寻遍了整个冰蚀高原,将半野生鹿聚集起来,
从中挑选最强壮的鹿拉雪橇。而对于那一只白雄鹿,两人都有着一致的高评价:长得是最高的,身体也壮,而且像雪一样圣洁纯白,还有着能清扫积雪的鬃毛,也有马一样的胸脯,一对犄角像是橡树一样可以顶风立雪。这些,都证明了他已经是驯鹿之王,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成为马鹿之王。
和驯马师一样,驯鹿人也有两种,一种是驯养和教化动物,从而得到一个英勇友善的助手,而另外一种则是抹杀它的灵魂,让它变成一个闷闷不乐的奴隶,甚至随时可能造反泄愤。正因为如此,许多的拉普兰人和挪威人,曾经因为粗暴地对待驯鹿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罗尔也因为那头雪橇鹿而折了寿。不过斯维格姆属于温和类型的驯鹿人,因此训练白雄鹿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训练的进展很是缓慢,因为其他人的失礼也让白雄鹿十分恼火,同样他对人类的各种侵犯感到厌恨和愤怒。不过斯维格姆知道,与其让白雄鹿畏惧,相反,不如对其和善,温和才是成功驯服他的关键。斯维格姆是明智的,当白雄鹿学会了顺从,并在拉雪橇的比赛中表现出超凡才华时,那种景象太壮观了:这头双眼温和的大个子野兽,挥动着和雪一样洁白的体毛,沿着万德河两岸长长的雪地狂奔,鼻子喷着热气,雪花被卷起在前面打转,就像汽船船头卷起的浪花一样漂亮。而雪橇、车夫还有驯鹿,都在飞扬的白色中消失,变成一团暗影。
接着便到了圣诞节的庙会,冰上展开了各种各样的比赛,万德河上一片欢腾景象。挪威沉闷的人群里,此时回荡着人们的呼唤声。第一个便是驯鹿比赛,比赛中也是闹了很多让人觉得愚不可及的笑话。罗尔也带着他那头速度最快的雪橇鹿参加了这一次的比赛。那是一只高高的黑色驯鹿,5岁大的他正值壮年。但罗尔很急切,他太想取得胜利了,以至于变得残忍起来,比赛一直折磨着这只闷闷不乐却表现极佳的苦力,他只能是苦力。直到比赛的中间,罗尔眼看就要获胜了,他又一次将皮鞭狠狠地落在黑雄鹿的身上,黑雄鹿一转身,罗尔的雪橇立马翻了个身。而罗尔也是躲在雪橇下,一直等到自己的驯鹿冲着树林发泄完自己的愤怒才出来。罗尔输了比赛,白雄鹿取得了胜利,之后他又赢了五英里的绕湖跑比赛,每一次胜利后,斯维格姆都会在他的脖子上挂一个小银铃,这样在他奔跑起来的时候,当他赢得比赛的时候,都能听到美妙的音乐。
接着又是一系列的赛马活动—赛跑之类的:不过驯鹿不会和马匹一样狂奔。当光头—赢得比赛的马儿和他的主人分别在接受缎带和获得了奖金时,斯维格姆很是自信地带着自己手里获得的所有奖品,对着主人说道:“老兄,你的马很不错,但他一定比不上我的雄鹿。不如我们把所有的奖品放在一起,让他们跑上一回,谁赢了奖品就归谁。”
一匹马和鹿进行赛跑,迄今为止挪威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比赛。在枪响的那一瞬间,马和白雄鹿一起冲了出去。马夫不停地挥动着皮鞭赶着自己的骏马飞奔,口中不停地呐喊着自己马儿的名字,让这个俊俏的赛手如同离弦之箭朝前冲着。雄鹿也是大步朝前奔跑,不过他的速度要慢一些,自然跟不上光头。
见马儿胜利在即,观战的人们开始欢呼,但是马儿在一开始就用了全速,雄鹿却不是,他步步为营,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地追上了光头。三里的路程,眨眼间就跑了过去,而两个赛手之间的差距也没了。伴着斯维格姆在一边的大声鼓励,在一个转弯的地方,雄鹿悠然地超了过去,而马驹却是脚下一滑害怕地停了下来。白雄鹿跑远了,将光头和马夫甩在后面老远,冰蚀高原上的每个人都为雄鹿冲过终点线赢得胜利而欢呼。不过,这时候的白雄鹿,仍未进入自己体力和速度的最佳时期。
好的驯鹿会让每个驯鹿人都羡慕和嫉妒,罗尔有一天驾驭着白雄鹿。但是,罗尔天生野蛮,他开始用皮鞭鞭打白雄鹿,也就在那一瞬间,开始很温和的白雄鹿变得暴躁起来。白雄鹿突然停下来,下垂的眼睑也抬了起来,闪着绿光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他鼻孔喷出的热气,让罗尔知道这家伙生气了、愤怒了,罗尔开始大叫起来,他知道自己危险了,迅速躲到了雪橇下面。白雄鹿冲向雪橇,用鼻子不停地寻着罗尔的气味,用脚不停地将雪踢开。幸亏斯维格姆的儿子努特跑了过去,将愤怒的白雄鹿抱在了怀里,慢慢地,白雄鹿不再愤怒了,他安静地跟着小努特回到了起点。
又过去了两年的时间,白雄鹿作为斯维格姆的驯鹿,闻名全国了,也有了许多和他有关的传奇。他能在20分钟内,带着斯维格姆绕着长达9千米的万德河跑一圈,在雪崩吞噬了整个霍拉克村庄之后,白雄鹿往返八十多千米,用自己的速度和毅力从欧普达尔斯托带回了白兰地、食物还有救援部队。
当喜欢冒险的努特在万德河上踏破薄冰的时候,是白雄鹿听到了他的求救声并救了他。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白雄鹿最温和,而且他也随时待命,只要有需要他就会出现。
他成功地将溺水的男孩救上了岸,当他驮着小男孩跨过水坝下的小溪水的时候,佛斯卡尔开始吟唱:
好运,好运,
和雄鹿在一起时
歌声消失,鸟精灵又从这个地方消失了,接连几个月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有人知道,他是躲进了水下面的洞穴之中,他将在那里享受这个冬天里的美味。不过斯维格姆并不这么认为。
04
曾经,罗马帝国是由母狼哺育诞生的,统治英国的斯图亚特军队之所以被奥兰治的军队打败,也只是因为一只鹪鹩无意中击了鼓。所以,挪威的命运被一只雄鹿掌握着,也变得正常,而佛斯卡尔为什么会唱出那样的曲子,也找到了缘由。
每个国家,在某个时候,都会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或者叫作真正的叛国者,他的目的就是要挑起瑞典和挪威的纠纷,粉碎这个联盟。
人类成了最不安生的动物,这种不安生叫作愚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佛斯卡尔曾经唱过的歌曲:
乌鸦与狮子,
在海湾边一起逮住了熊。
途中拌了嘴,
同归于尽,骨头落给了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