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记》还说:营国之都要开城门十二座,四面各三。为什么?因为,“十二”为天之大数,并合辙十二时辰。所以,它表达了一周之圆满。哪十二座呀?这不,元大都南城墙正中的丽正门及其西侧的顺承门,东侧的文明门;西城墙自南向北,为平则门、和义门、肃清门;北城墙自西向东,为建德门、安贞门;东城墙自北向南,为光熙门、崇仁门、齐化门。不对,少一个?不少,活神仙说不少。神仙会数数儿吗?当然了。就因为这十一座门,咱北京城的皇上、京官儿,还有老百姓,全在一个真神仙的肚子里过日子了。谁呀?哪吒呗。
这说法怎么来的?你看啊,元大都的城墙并不气派。土砖墙啊,就怕下大雨。墙外头围着一圈儿苇子叶,多少能挡点儿雨水。北边城门是仨脑袋,六条胳膊,东西城门连着大街就算穿着“荷叶”裙儿——认出来了吧,他是哪吒。可不,咱北京城就是哪吒城。您想,神仙坐镇。嘿,踏实。哪吒还使红缨枪吗?使啊。您看,西城阜城门内大街,那座元代建成的寺院。对了,白塔寺,寺里那座高高的白塔就是枪尖儿。乾坤圈呢?东城区朝外大街上,道观东岳庙。这不,枪,乾坤圈,一寺、一观;一佛、一道,齐活。而后的岁月里,这样的建城方针,被明清两代王朝继承并推向进一步完善。所以,北京城里的老百姓一向相信“哪吒守城”。
胡同儿与火巷
《析津志》说过:“大街二十四步阔,小街十二步阔。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嗯,二十九条“衖通”,还有三百八十四条叫火巷的街。都跟哪儿呢?元大都里头。一“步”等于多长啊?您看,大元朝那会儿,一步合五建筑尺,一建筑尺大概其是三十一公分。那,24×5×0.31=37.2(米)。对了,元大都的大街就这么宽,小街窄了一半儿,火巷又窄了一半儿。所以,火巷有六、七米那么宽吧。没错儿,它属于三级街道。
衖通是什么?它就等于胡同儿。其实,“胡同”作为一个词汇,一般认定它的语源出自蒙古语。但是,对于“胡同”的语义,争议多少年了。这不,有的说是“城”、有说“巷子”,还有的说“胡同”就是huddug。“Huddug”是什么?水井,蒙古语。
“火巷”怎恁多呢?大元朝那会儿,巷子是挺多。您看,东江米巷、西江米巷、鲜鱼巷、果子巷、粉子巷、豆腐巷……因为南宋临安城里多“火巷”,元朝统治者日思夜想,想要彻底灭了南宋,把南方大片疆土纳入囊中,所以元大都的胡同都叫了“火巷”,这样就好像临安城已然回归了北边一样。
明清时候,有少部分的“巷”依然称巷。不过,多数儿还是改了。您看,鲜鱼口儿、粉子胡同儿。“粉子”是绿豆还是红薯做的呀?不可以吃。因为又叫“粉头”,是青楼女子的别称。西单北大街北口儿的粉子胡同,多“粉子”,还多妃子。哪个皇帝的媳妇儿?光绪皇帝的瑾妃和珍妃呀。倒是那两条江米巷,后来出了大名儿了。“粉子”不是吃的,“江米巷”确是跟江米有关的地界儿。
前三门前米粮街
您看看,糯米跟南方装船了。然后沿大运河北上,进通州,进大都。江上运来的米,北方老百姓就跟这叫“江米”。这不,船来了,商户们过去验货。有问题吗?没有。得,从水边儿挪到街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瞅瞅,数钱的、扛活的,还有趴活儿的小毛驴儿……好么,那一条街都没缝儿了。哪条街呀?“江米巷”呗。您看,崇文门内大街到北新华街,都是它的地面儿,总共四千多米长呢。您是上税、报关,这巷子里一并办了。
大明朝修棋盘街,江米巷横前头儿了。这怎么办?哎呀,大局为重。这么着,江米巷一分为二,棋盘街东边儿叫东江米巷,西边儿叫西江米巷。分家时候儿,东江米巷得了大头儿。您看,三千多米的街面儿都归了它了。尽管比早年的江米巷短了一千多米,但东巷子仍旧是咱老北京最长的胡同儿。明、清两代,过了棋盘街,就是皇上家门口儿了。敢情,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銮驾库、翰林院、太仆寺、户部、礼部、工部……上到国家大部委,下到预报天气历法的小钦天监。好么,都瞧出东江米巷这宗儿好处儿了。那不,正义路那儿给皇上修了座御桥,正连着“政府一条街”。但是,民国时候儿,桥拆了,河埋在地底下了。洋人不愧是洋人,心眼儿真活泛。您看,办一张朝贡“护照”,他来了。东西交上去,就走您的吧。不介,他扎在东江米巷了。干嘛呀?做买卖,挣中国的外汇。大明永乐年间,眼瞅着老外越来越多了,东江米巷好像联合国了。好家伙,叽哩咕噜,比比划划的,那些人努力表达着他们的西洋想法儿。不得了,国际交往得当回子事儿办了。于是,四译馆和会同馆先后建立。都什么部门儿呀?您看,四译馆培养翻译,有洋教员任教。会同馆就是涉外招待所,它也叫“四夷馆”。招呼谁呀?主要是安南、蒙古、朝鲜和缅甸这“四夷”的使者。实际上,礼部和鸿胪寺都有接待任务,但“四夷”来使进不到那儿去。大清乾隆年间,四译、会同二馆合并,改叫“会同四译”馆。先前儿,藩国来使只要住进会同馆,那就等于在京城有房了。不过,大清朝那会儿,这项福利待遇取消了。对了,招待所就是招待所,住一阵子您就得回了。让住多少日子啊?就四十天。四十一天上,对不起您嘞。送客。
西江米巷短,但并不影响它的办事效率。您看,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上传下达的通政使司;掌管礼乐的太常寺等等,好些衙门口儿都这地面儿上聚齐儿了。大清朝那会儿,东江米巷叫东郊民巷了,西江米巷叫西交民巷。清末民初,“西江米巷”的行业动态有所倾斜。您看看,中央银行北平分行、中国农工银行、大陆银行、北洋保商银行……改金融街了。
海子的节日
元朝人习惯把湖泊叫做“海子”,于是都城里有了中南海、北海、什刹海等等地名。您看,海子边上的节日,是元大都城最美的一道风景了。走着,过节去了。什么节呀?正月儿十五,上元节了。就是元宵节呗,不叫汤圆儿节就行。早年,上元节也是灯节。许是在大元朝败走之后,就叫“元宵节”了。您想,元宵,“元消”,解恨。走着,奔地安门街边儿。干嘛去?看灯啊。嗯,活动还不少。可不,唱鼓书、写对子、猜灯谜的;摊儿上的糕饼、小灯笼、风景画儿……小胡同儿的屋檐儿下,全是红灯笼。一年了,今儿的大都城最热闹了。正月儿十五雪打灯,瑞雪兆丰年。对了,下点儿雪吧。然后,五颜六色的焰火升上夜空,纯白的雪花儿飞在焰火之间。您看看,逛街人的新衣裳,“狮子”忽闪的长睫毛、大街上的彩灯、大红对子……“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当年,熙熙攘攘的人们看到的就这样一幅图景。整座大都城随之都欢腾起来了。
后来,天儿变热了。七月十五,要过中元节了。这天清早,广化寺设“祈建盂兰道场”。白天寺僧讲经。傍晚上,海子岸边儿聚集了十里八村儿的老百姓。再后来,一盏盏燃起的莲花灯飘在了海子的水面。您看,有人带来了小鱼、小龟,保不齐刚刚跟水产市场“抢救”来的。你们自由了,下水里,好好过日子去吧!
海子神清骨秀,得益于通惠河源源不断的给予。大元朝的水利科学家郭守敬,让通惠河的水添满了海子。然后,海子,通惠河,元大都,以及大都的经济、文化命脉,全不分你我,紧紧连在了一起。七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元大都,早已改了名字,变了模样,可是前海、西海、后海依然熠熠生辉。今儿,这片旧海子还在努力,它特想存留下老北京最原本的那种风貌。
亲爱的旅客同志,亲爱的旅客同志们,请大家伙儿做好准备,LBJ探访号又要进站了。因为司机同志说,他已经看见前方的城墙了,很宏伟,很厚实啊。什么?你说,守城门的兵好像还没上班儿?没事儿,咱这就敲门去。谁家的门呐?
燕王爷之兴龙地
公元1368年,安徽地面儿上飞起了一条“真龙”。您看,这上半年,朱元璋的力量已是势不可挡,逼得元朝皇帝寝食难安了;七月份儿上,朱元璋派大将军徐达北上,元顺帝弃城北遁,元亡。此消彼长,著名的布衣皇帝朱元璋就把大明王朝建起来了,都城设在应天府。就是今儿的江苏省南京市。
朱元璋当了三十年皇帝。可是,公元1392,洪武二十五年上,太子朱标就没了。咳,没有天子命。打这以后,朱老太爷在他的宝座上,大概其又坐了六个年头儿,净琢磨着我这把椅子将来给谁坐呢?衡量来,衡量去,把朱允炆抬上来了。一个年轻人,才二十二岁。他是朱标的儿子,燕王朱棣的侄子。跪在侄子脚底下三呼万岁,朱棣叔叔显然不乐意。偏偏这毛孩子还不跟朱棣贴心。怎么了?您瞧瞧,刚刚走马上任的朱允炆没干别的,尽得罪人了。这不,急于下手集权削藩,绝不留情面。您想,各自雄霸一方那么些年了,哪个王好惹呀。朱允炆危险了。这不,到了1402年上,朱棣实在瞧不下去了。借口清除皇帝身边的阻碍,“救救我的亲侄子”而举兵南下。于是朱允炆“不见了”。末了,燕王朱棣只好“勉为其难”,登皇帝位。
今儿椅子大了,朱棣反倒有些痛苦。皇帝不好当?有点儿。您瞧,大明朝在南,羽翼不丰;蒙古残部在北,总想复辟。好家伙,两只老虎对着呲牙儿,还保不齐哪堵城墙失火呢。若想成大事,天时、地利、人和,缺哪样儿都难。您看,蒙古人把老百姓的心伤透了,差了人和。大明朝刚起步,却也不圆满。他们差哪儿了?它的北部边防忒薄弱了,不敌蒙古。有法子没?有,非得把北平守住了。北平好啊,它是燕王爷的旧封地。您想,谁不愿跟熟地头儿干事儿啊。得,搬家,搬到我日思夜想的北平去。公元1421年,北京正式成为大明朝的首都,届时,北平晋升为北京了。千来年了,契丹、蒙古都在北京城的地面儿上歇了歇脚,而朱棣却是北京城里的头一个统一王朝的汉族皇帝。
朱棣回来了,北京城好热闹。呵,这回修的不是燕王府,而是皇城了。工程浩大,皇城边儿上遍地修坛庙,城垣改扩建,哪儿哪儿都是工地。呵,元大都的中轴线不错,正南正北,两边儿对称。得,就合着城墙改善改善,甭动它了。可是,北京城有缺欠,北部城池空虚。怎么办?暂时放弃。这不,将元大都北墙垣南移五里,南移后的北城墙,仍设两座城门,西北边儿的德胜门和东北边儿的安定门。嗯,紧缩点儿,防止敌人乘虚而入。方案一出,瞧瞧,大街小巷全议论这事儿,开了锅了。您看,北城墙这家搬的,东墙、西墙各短了五里。不就短了吗?嘿,还饶进去两座城门呢。这不,东边儿光熙门和西边儿的肃清门。三头六臂哪吒城,哪吒的胳膊腿儿、鼻子眼睛在哪儿,久居京城的老百姓门儿清。好么,哪吒俩胳膊挪没了。跟神仙的身上动刀子,这是不是给活人找麻烦嘛!
军师快来,咱合计合计。把谁找来了?成祖朝军师姚广孝。大家伙儿都知道,姓朱的这家子人疑心特重,不轻易相信人。姚大军师啊,绝非等闲之辈。朱棣除了信他,还就是信他。姚军师都有哪些业绩啊?您看看,此人曾主持编修《永乐大典》、《明太祖实录》,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极有建树。呵,政治、文化、建筑学,没有他不行的。
哪吒回城
圣旨接了,姚军师站在北京城举目四顾。好家伙,犯了大难了。都是那五里地闹的。您看,早年元大都的东墙、西墙,都是三座城门,每座门间距也就三里地。如今要生生儿短五里,您说,哪吒俩胳膊补哪儿合适呢?剩下那俩门中间,一边儿再凿出一个?别介,堂堂的皇家大院子,每隔一里地就一个城门?嗯,这差事儿难办。得,我搬救兵去。还有比姚军师神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谁呀?太祖朝军师,刘伯温,也是姚广孝的大师兄。刘军师神机妙算、聪明过人,俩人儿很要好。紧急关头,唯一可以信、可以求的就他一人儿了。不过,刘伯温早已经卸甲归田,不问世事了。姚广孝一直寻到了北京丰台区王佐乡的刘太庄,愣是把他那个闭门谢客的大师哥给找着了。眼看着自个儿师弟落难,刘师兄虽然不见,可心里还是不落忍。那不,跟门缝儿递出来的一张纸,就怕别人儿瞧见。写什么了?“远看三座楼,近看三座门,有楼没有门,有门没有楼,若想平安过,哪吒守大门。”暗藏玄机,但有一点很明确。对,必须把哪吒请回来。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师弟啊,下边儿靠你自己了。姚军师会心达意,对着师兄的家门谢了又谢。回头,他把元大都的南城墙向北一里,重修前三门。这不,皇上家门口儿的地界儿宽敞了。并且,元大都南城墙拆毁之后,旧墙到新墙之间,又多了条走车过马的路。您站在承天门前,往东,最远望到东单牌楼,往西,西单牌楼下为止。俩牌楼脚下的地界儿,就是皇城的边儿,墙上没开门儿。跟东单牌楼走到西单牌楼,十三里地有余。这不,承天门,今儿还在呢。哪儿?就是天安门,大清朝改的名儿,取“安邦治民”的意思。公元1940,民国二十九年,东单牌楼下,皇城墙上,扒了个豁口儿,当时叫启明门,后来叫建国门了。西单牌楼底下,使的一样手法儿,扒开的门叫长安门,后来叫复兴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