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8年5月28日,临近晚七点。《北京新闻》结束播报了,我也观察了星星和月亮。然后等着气象台下结论。嗯,明儿天气基本晴好。第二天早早出门儿,走了一阵才发现,京郊东南板块儿,那条马路上,我真有点儿多余呀。因为赶这点儿遛弯儿的主儿,头里多半跑着一条小狗。哈哧!哈哧!等它跑累了,咱找一地儿排队。嘿,今儿的烧饼油条,全捎带手儿了。其实,一年四季五点来钟的晨光我都见惯了。尽管我没有小狗,也不用为了早点着急。那干嘛?反正,不读书就写字,不写字就读书呗。
平日,总是伏案的我抬起头四处儿张望,往往出于两种原因。第一,肚子饿了。第二,天儿晚了,我有点儿瞧不见字儿了。您想,太阳上了一天班儿,我也摽着它足足写了一天,我的精气神儿也要被卷走了。放松下来,然后竖起耳朵听。叮叮当当!滋滋!嘿,振奋人心。哎呀,妈就是这么了不起,顿顿都给现成儿的吃。而且,换着样儿给鼓捣。
日子总是这样,简单的重复着那点儿小快乐。我从不被打扰,完全可以宁心宁神的写字。那一天,我放下笔,自己个儿先端详了一下儿。上下古今全算上,大概齐二十三万字,《日下帝京天》可以暂时收笔了。可您想,五十万年前的人类发祥地,三千年的古城,八百年的帝都……敢情,“四九城”儿地面儿上啊,俯首皆是历史。今儿一个小人儿就想要解说北京城?而且她还想一定要让咱们听清楚并且听的很愉快?那么,路就一条。对,必须运用她自己的智慧了。
通常来说,脑袋是聪明的,而脚丫子最懒得琢磨事儿。偏不知为什么,只有迈开脚步,我才能想明白事儿。但是,写《日下帝京天》那段儿日子里,我没有富余时间可以出去走走。那怎办?不怕,办法儿不怕想。瞧见没,从南到北,两个窗子间,大概齐有十九步的距离是可以利用的。您看,一百,二百,三百余天,来来回回儿跟那十九步长的路上走着,合计着我的稿子。嘿,真救了命了。到了儿脖子和脊梁骨竟然都没强烈抗议过。
哎呀扯远了,赶紧回到零八年五月二十九号早上。大概其经过了八十多分钟行程,我双脚踏上了东城的地界儿。走着,今儿还要看北京。这城铁都架高了,价又低,挨里头什么都能瞧见。不行,北京城是要走近了看的,它的地面儿是要用脚步来量的。不觉的累么?没啥,我都演习过了一回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帮你感受北京!”头年腊月廿二那天,我爸提议。“好,咱这就走。”我附和。于是,我俩先到了北四环。鸟巢,水立方,天圆地方。它们尚在修建调整中,全为迎接夏天里那场全世界的盛会。匆匆望一眼,然后我俩穿行奥体中心,打东门儿出来,奔的地坛。护城河一过,安定门,成贤街西口儿,到地安门东大街,这才往西折了一点儿。哪儿去?北河沿儿啊。后来,又往西挪了一点儿。末了,跟南池子南把口儿那儿,离了老城。真走啊?驷马拉不回呢。
呵,宽阔的长安街上,一颗“天外星球”跃然入目。敢情,那是新建成不久的国家大剧院。而此时,我和爸已用了七个多钟头徒步跋涉。奇怪,爸和我这腿脚儿,早年怎都没选上运动员呢?“有收获没?”爸打听。“恍若隔世,起码值五六千字。”“还走得动不?”爸又问。“还能走动,就是膝盖有点儿硬。”“那下次,咱走钟鼓楼,北海,南北长街吧。”我俩钩了小手指头。嗯,中轴对称的北京城,东有北池子,南池子,西有北长街,南长街,中间儿就是皇帝的紫禁城。紫禁城的背后还有景山,钟鼓楼……哎,心里有了点主意了。回来路上,爸还想起一件事儿。对了,给我们买糖瓜儿。甜,真甜,弟弟和妈俩人,总共才吃掉了一块!想来灶王爷吃千家糖,牙口儿该多好了。一部《日下帝京天》,磨练着我的耐心,毅力,也逼迫我要倾所有才思。虽然描画到有趣之处自个儿也会偷着乐,可是写北京还是忒累人了。中途我偷偷儿想,逃掉吧?再想想爸妈,就没好意思。
还因为写字,我再走京城的想法,一再被推迟,一直推迟到了《日下帝京天》基本绣出了眉眼。重走“长征”路去?当然!穿新鞋,得走“新路”了。这不,打东四十条大街东口儿抬眼西望,红漆大门一座,两只大狮子尽职蹲守着。这哥儿俩神态自若,顾盼张望的。一打听,原来是照应路南边儿它们家那块照壁呢。嚯,宅子来头儿不小。其实,这个“衙门口”儿您倍儿熟,就是人常说那段棋瑞执政府。猜猜,老段霸了谁家地皮了?敢情,人家老段得着了前朝的王爷府。对了,和亲王弘昼。一个甩手王爷,只顾“贪玩”儿,要知道自个儿那块老宅基地都没能给守住喽。
十条这街面儿,搁在早年间是贵地。甭管您是挂了补子顶着花翎,还是平头老百姓,打这儿路过,那全得贴着马路牙子,当会子顺民。街上都住的谁啊?您看,和王爷家边儿上往西第一家儿,“恭王府”。错了吧,到后海可还好几里地呢?不介,您说那是后话了。咱眼么前儿这院子是康熙爷的五兄弟恭亲王常宁的府邸。恭王爷的后人跟这院儿里住了好些好些年呢,无奈呀,爵位是吝辈儿的往下掉,减着减着,就成了斐苏贝勒府了。再往西边儿一家儿,和敬公主府。这院子是嫁妆,乾隆爷送给亲闺女的。那里头住的是大清乾隆朝固伦和敬公主和她的蒙古驸马。不过今儿您再瞧瞧,一水儿的小门脸儿。对了,倒腾出口服装的买卖儿跟这儿成了气候了。
公主府再往西,焕然一新的南锣鼓巷正喜迎宾朋。还真是的,细数数,一条长约千米的巷子,东西对称,各自分布了八条胡同儿。难怪送您一外号叫“蜈蚣”街。帽儿胡同儿正在西侧,好,就跟它这儿出去了,跟皇后她们家门口儿招摇而过。谁家?婉容啊。“帽儿”的西把口儿,连着南北走向的地安门外大街。街北头儿,是红装的鼓楼,它“胖”;鼓楼的背后,是灰衣的钟楼,它“瘦”。它俩在“四九城”儿的正北,也是正中。俩人儿西边儿,走兵,出征的兵;东边儿,还是兵,回朝的兵。出盼“德胜”,归盼“安定”,可又有几桩遂了人愿呐!围着鼓楼转了一圈儿,得,该往南折了。顺便瞧一眼头顶儿的天——呵,蓝的倍儿透亮。这北京城初夏的天有多美啊。
自打我决定开始写这座迷人的大城起,我的老师,中央民族大学文传学院教授徐文海先生,一直在鼓励和支持着我。以至于我可以随时举手提问。这样一来,我学着过河小马,大胆的向前走了。而且,当我努力认真地想要探究这座大城时,“仙人指”总会出现。它们是那一切有关于旧京的著述,它们无声无息,却如烟如海般深广浩然。在此,我衷心感谢,这每一位真心爱过、写过、研究过这座大城的著者。
如今,《日下帝京天》即将付梓。这一时刻,我反而慌乱,甚至有点儿不会说话了。您想啊,《日下帝京天》原本就是颗小小顽石。突然之间,它却得遇了点化。我的热爱,我的努力,我的一年多的辛勤劳作,终于要变成一本真正的书了。
最后,本书能够顺利出版,还承华艺出版社慧眼识稿,也要为责任编辑反复认真编改和设计、印制人员的努力工作表达我的敬意。如果没有他们每一个人在后面的帮助和推动,这本书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美丽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感谢!再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