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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怕过年

好像昨儿才过的元旦,怎么春节可气气魄魄地又站在你脸前了?“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不管这话再源远流长、古色古香,我的想法则反个过儿。因为一逢年过节就头疼,啥过年,干脆叫过忙,忙,他婆子那个腿!算忙死了。

腊月二十三系小年,离大年还有一星期,就开始倒计时了,就开始斤斗流水地慌忙。

“二十三,灶坨烙。”意思是这天灶王爷要赴上界,向玉皇大帝汇报各家表现,上交全年总结。天乃三十三层,路远了,灶王爷得把底打好,行前吃饱喝足,路上备点干粮,这样才有好心情,才有“上天言好事”的兴致。所以需专门给他老人家烙点灶坨——即烧饼。反正近几年的二十三,县城各烧饼摊都惊爆般红火,摊前都有个一字长蛇阵。大家摩肩接踵,自觉列队,像小孩们玩“逮狗娃”。这些年日子好了,女士们似乎都得了“宝贵病”,谁还吭哧吭哧自己烙呀,全是买的。一位卖烧饼的先生曾向我感慨:“灶王爷要是月月上天汇报多好,一方面多与领导套套近乎,另一方面咱也能多卖几个烧饼……”

“二十四,扫房子。”对于庶民百姓,平日所谓的打扫卫生,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着力点放在眼前,放在视野以内,连驴屎疙瘩也外面光哩,连“黎明即起”的古人,也要“洒扫庭除(院子)”。至于阴暗角落,多以眼不见为净作原则。但,一年到头了,总不能还是只顾“庭除”吧?于是这一天,爬高上低,出没角落,专整阴暗,一丝不苟。误食毒药死后又阴干的老鼠尸体弄出来了,估计它是很意外,根本想不到甜蜜的佳肴就是“糖衣炮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鼠也一样,虽说它平时作恶多端,其遗容却稚气、天真、和善。想来弥留之际,它要么在忏悔,要么打算着给亲朋挚友,给孝子贤孙们嘱咐点什么。还有墙角那精致温柔的蜘蛛网,床下那早该扔了的老式皮鞋……在该时间段,在没有领导动员、宣传敦促的情况下,全城上下,千家万户,先生女士,翁妪儿孙,一齐上阵。上至厨房,下至厕所,明处暗地,若有些许污点,即不避艰难,机关算尽,软硬兼施,严除不贷。

“二十五,磨豆腐。”环卫刚刚就绪,时光咄咄逼人——离春节只剩五天了,该准备吃的了。民以食为天,过年也照样是一个字:吃。吃啥?在源远流长的中国食文化中,豆腐一直列在榜首。因为它穷人富人都看得起,当官的和百姓都吃得起。苏杭名菜中有“东坡豆腐”、“乾隆豆腐”,而“小葱拌豆腐”则风行全国。我有一同学,下岗后在推三轮,晚上睡前半斤白酒半斤豆腐。豆腐不拌不炒,只蘸酱油生吃。有天晚上,我俩碰上了,一见此景,我即掏二十余元买了两个猪蹄拿来(几乎全是骨头的东西,吃一回觉得上一回当,但仍买),他尝了两嘴,就喊难吃,便又吞起豆腐。

我了解他,他绝不是没钱,因为他曾带着上千元到按摩美容店门口来回散步,最后仰天长叹:“怕得病呀。”便扭头走了。

说白了,他是吃豆腐成瘾,绝不是没钱。别以为这属新闻,爱吃豆腐的人多了(可能豆腐比较柔顺)。不信了节前你到市场一逛,豆腐奇缺,价格高涨,摊前排着如狼似虎的顾客。

所以,买豆腐并非小事,一样忙人。而且得早点忙,万一你斯斯文文买不上,内人若因没了豆腐而一声吼,大过年的,这滋味可不咋好受。

“二十六,砍猪头。”俗话说,有肉不吃豆腐。春节期间,喜之乐之,大兄二弟,三姑六妹,咕咕咚咚,扑扑闪闪,一齐拥来,你好意思叫人家只吃豆腐不吃肉?

面对送来的花枝招展的礼品(有的上面还有意无意地保留着超市价签,都很贵的),你不备肉像话吗?

虽然对方再三强调:“弄点素菜就行,现在不知怎么,见啥肉心里都不来。”但,说归说,你这当主人的,总不能拿着棒褪当针使吧?

没肉的筵席能算筵席吗?

不备肉的主人能像主人吗?

所以,要“砍猪头”。猪头落地,档次升天,头蹄下水、里脊排骨,打发十家八家的亲朋好友绝无问题。

“二十七,杀俩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馍成篓。”

“三十,捏鼻(包饺子,熬年夜)。”

高潮到了:“初一,躬脊。”

啥意思?我也不懂。问问上年纪人才知道,就是初一那天,黎明为迎财神,越早越好。鞭炮一放,再吃饺子。然后出门,新装新貌。见谁都像汉奸在太君面前那样,抱拳拱手,弯腰躬脊,眉眼齐笑:“年好,年好。”“大吉大利,大发洪财。”……

一躬脊,也算到顶啦。

人也使不沾(方言,指累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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