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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心中痛苦有谁知战友情深不可忘

女队解体,风流云散,但是战友之情,植根在最单纯的青春年月,反而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增加深深的思念。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岗位,都在想一个个战友的名字,想着她生活得如何,身体怎样?战友的身影会出现在梦中。这种思念碰到了一起,便有了二十多年后女钻工相聚的要求。这是青春的怀念,这是青春的召唤。当社会上人情越来越淡漠的时候,当社会上人只管自己的年月,在这儿还有一片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北京知青优优是个热心肠,她在离开女队二十多年后,得到了战友安民等真诚的帮助,让她感动,她在想,我全身的病,是在当年女队超负荷的劳作中落下的,我们的战友都怎样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有同样的苦痛?是不是也有要我们帮助的战友?让我们聚会吧。说说过去,也看看当今有什么难处。

于是,如前面所写过的,战友相聚的愿望实现了。可是有一些战友却不能来,来的也说是带着病来的,人们都说出自己的心中之痛,而只有美丽仍是那样乐呵呵的,好像她没有一点痛苦。聚会的那天,有的战友说她肢体痛不能来,有的说因为腰病不能走动了,优优听到不能来的战友情况,心里好难受,她想这都是当年留下的伤害啊。可当年从井架上掉下来的美丽,为何没有听她说自己难受呢?

不对,她一定有自己的难处,她不愿意向别人倾吐,她不想让战友为自己操心,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聚会之后,优优到了华北油田美丽家里,她要看看这个战友的生活。

美丽说:我的痛没法说出来,我全身都在疼痛,因为疼痛,我有时睡不着觉,我痛得用头撞墙,我真想一头撞死;可看到身边的孩子,我要坚强地活下来呀。无论多痛,我不想说给他,他睡觉很死,我痛得睡不着,也不想把他叫醒,他有自己的工作,向他说只能给他加重精神负担,没有用,便自己认了,自己忍了。我连他都不让知道,我对别人就更不说了。谁问我,我都说,我很好哇。我说给别人不是让别人也跟着我难受吗?我没有说给我的父母,我的父亲1994年去世,享年84岁;我的母亲活着,快90岁了,我曾把母亲接到上海住了一年,后来她又回天津了,她在我身边一年多,也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身上的痛。他们都是基督徒,我想我的苦与罪,是上帝的恩赐吧。

说着这些痛苦,她如同在讲别人的事情,她脸上仍是带着微笑。

美丽向优优说的,是她第一次向战友的倾诉。说完她让优优看她的腿,两条腿不齐,差了一截儿,她说也不能再做手术了,就这样走吧。

优优把美丽紧紧抱住,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战友哭了起来。

这样的伤,却没有得到伤残的一点照顾,因为她的工伤只是七级,美丽本人是管过工伤的,却独独没有管自己的伤残。她的工伤档案没有存在华北油田,不知丢在了何处?

优优下决心为美丽跑跑这件大事,这关系美丽人生命运的大事。怎么会把工伤档案丢失了呢?没有文字档案,却仍有战友的记忆,这也写在吉林油田的历史上。

知道这事的是孔主任,要找他呀。

优优比美丽本人还着急,最后她找到孔主任,让孔主任写了证明。优优对孔主任表示感谢时,孔主任说:你为美丽这样跑,我写个证明还不该吗?我要找找有关各方面。

孔主任找到了华北石油管理局的王局长。

优优找到在石油部工作的小寿,说了美丽的现状和她的困难,她为石油事业受的伤,受的苦,她本人不说,我们是不应忘记她的呀,她应得到按有关规定的待遇,这是名正言顺的事。

小寿知道美丽的情况,感动而又难过,他让美丽自己写个申请,交给他,他一定负责转到有关领导,解决这应解决的问题。

小寿将美丽的申请从部里转到了王局长那里。

小寿给华北油田原来当过女子钻井队队长的董瑞香去了电话,请她帮助;亲自找王局长说。和优优同样热心为钻工姐妹出力的小董,原来也是从吉林油田来华北油田的,她要亲自为这个受过重伤的姐妹办这事。

她来到王局长的办公室,眼看着王局长落实,原来王局长也是上海知青到了吉林,后来也分到了吉林油田当工人,后来他和小寿一同到了华北油田。他对罗美丽的命运深表同情。

王局长立即将负责劳资的人叫到他的办公室,当场拍板定下美丽的工伤级别,原来是按着工伤七级对待的,这工伤最小的是八级,按照实际,将美丽的工伤级别改成了四级。

知道这消息后,优优特别感谢董瑞香,为姐妹办了这件关系她后半生的事。董瑞香也为优优的热心感动,她说,我们都在为自己的姐妹办事,有什么感谢的呢?

但这事还要通过省里有关部门批,省里来人了,和油田领导讨论给美丽的工伤确定等级,经过油田的努力,省里批了下来,以后美丽按四级工伤,王局长把批下来四级的消息,电话告诉小董,小董立即报给了优优,她们为姐妹得到了公正的待遇而高兴。

四级,这就意味着美丽每月可以得到补助;她的药费和治疗都可以由公家报销了,这就减轻了美丽的家庭负担。她的腿一个长一个短,没有办法治了,但可以用特制的鞋校正,她可以两年购两双校正鞋,这鞋可以报销了。优优领着美丽到了医院,为美丽开了不少药。原来美丽知道有药,也不敢开呀。这次开药,美丽还是不想开,她问:这要花多少钱哪?

优优说她:我的好妹子呀,是你的身体要紧,还是钱要紧哪?你吃了药不可以减轻一点你的疼痛吗?现在是国家给你花钱,你不要再这样对不住自己了。

美丽笑着说:“我过苦日子过惯了呀。”

如果没有姐妹们的帮助,她今天还是和过去一样,自己忍受着一切,不会提出来。这是何等动人的老实啊。

§§二十 何为良心——安民的故事

三十多年后,我重访油田,我最大的感动和收获是认识了安民,他被女钻工称为她们的铁哥们;她们说是他的人格魅力,吸引着人们,他关心别人的高贵品格,感动着所有的人。人们说,如果谁和安民都搞不好关系,他就和谁也不能相处;老石油工人曹长信、丁元兴说:他是个有良心的人哪。他们建议我写部电视剧就叫《良心》;让所有的人都有良心,这个社会就好了。让我把听来的关于安民的故事记下来吧。

我在他的公司,找到了他,与他交心,说了这三十多年分别后的经历。我先向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引出了安民的述说。他是女钻工们称为铁哥们的人;他也是老石油工人的不是亲儿子的儿子,他管着几位老师傅的生活,这让老工人们十分感动。如今谁还能想到这些曾为油田做出巨大贡献的老人呢?他的人格,他的行为,让我深深地感动了。

说起来,人和人是如此亲近,只要说起话来,都会有了联系。原来他在长春的住地和我家是一条街哩。我让他说说他的经历,是怎么到的油田,他说得十分简单,将他的简历说给我,没有一点情节,更没有细节,他说,你写女队,我给你说细了也没有用,你了解个大概就是了。

亲历者说·安民口述说到女队,我和女队的感情从没有断过。你问问红叶,只要是女队的人到长春,不论是天南地北的,都要到我家去,由我接待,或者住一宿。明天晚上我们再一起聚一下吧,你把女队的人找来,越多越好,有多少算多少,我做东,吃点农家菜。

我是1970年4月29日到钻井的。我来油田,还代表全县青年400人在县里讲话。我代表青年表了决心,发誓在石油战线上做出成绩,不给家乡父老丢人。五七连的连长与我一起,领导着400人来到这儿,这400人的名单我还保存着哩。我们乘坐的是一列火车,向着一个方向,我对一同来的每个人都是亲兄弟一样亲哪。

我到钻井经过三天的培训,5月3日当内钳工,7月7日当副司钻,11月11日,我当了井队长。1971年2月,春节从家里回来,就宣布我在七连当副指导员。1972年3月我被宣布当钻井一大队的副教导员,当时有十二部钻机了。1973年11月到钻井指挥部当团委书记。1975年3月任钻井指挥部生产调度科科长。当时报的是副指挥,管生产,审查我简历,因为没有在生产口待过,认为我如何能管生产呢?其实我一直管生产的,批回来没有同意,曹主任便又报一次,还是要让我当副指挥,也就在这时,因省委组织部考查,要抽一批工人干部到省直掺沙子,便把我调到了吉林日报,当行政处的总支书记。如果我当了副指挥,我就离不开油田了。我于1975年5月告别工作了五年整的油田,以后的经历与油田无关,就先不用说了吧。我在吉林日报,当过发行处长,当过印刷厂厂长,待了二十三年,然后又回到这儿。这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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