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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次日,内侍监择定了吉日,定于十五日后的“上元”这一天,选環環入宫侍驾。

各种金银珠宝和大批绫罗绸缎被送到了環環的住处,王上并下赐一个“蕙”字,因此,侍女奴才们也开始称呼環環为“蕙美人”。

眼看着環環入宫侍驾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郢王也在做着周密的安排。他同環環约定,就在“上元”这一天,趁皇宫内外欢度佳节警备稍显松懈之际,将環環乔装成自己的侍女,蒙混出宫。并安排手下的亲信韩将军将看守城门的守备换掉,以方便他们逃出皇城。

郢王早已打点好金银细软,着韩将军送出城去,并且亲手修书一封,待自己和環環离开之后,托贴身侍女巧儿送入宫中交给自己的母亲红玉儿。郢王也深知自己此举实属不忠不孝,然而他更加清楚,如果自己不带環環离开,张氏是绝对不会放过她和自己的。

郢王还给张氏和自己的岳父大人各修书一封,托韩将军日后代为转交。在信中,郢王对张氏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希望她成全自己跟環環,不要再苦苦相逼。他也向岳父大人表达了愧疚之情,自知辜负了他对自己的栽培。然而自己实在无心于王位,不如早些退出,大人也可以早日另择其他人选。

就在郢王将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另外一场阴谋也在宫中悄然进行着。

原来,当郢王妃张氏决意进宫侍驾之时起,其张氏一族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们先是将张氏送入宫中,而后暗中与均王一派勾结,伺机篡位。当那日王上在筵席上宣布,要纳環環入后宫之时,一个恶毒的阴谋便在张氏的脑海中成型了。

通过均王手下的西域药师,她得到了一种世间的奇毒――蜜香。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一种形状如同松香,拥有晶莹透亮的琥珀色,散发着诡异的清香的毒药。施毒者只需要将一小块蜜香放入酒中,它便会迅速融化,而酒则会变得醇香甜美,让人无法抗拒地想要喝下它。饮用者会在不知不觉中身重剧毒,不出几分钟,便会在甜美的回味中死去。

“如果王上在新纳入宫的美人手中,喝下这甘甜醇美的酒,那么,我们的问题不是就通通都解决了吗?!”望着手中那精致的锦盒,蜜香通体散发的温润的光泽,在张氏的眼中化成了一道阴森毒辣的寒光。

上元佳节的前一日,天上降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在空中随风起舞,整个皇宫银妆素裹。

午后,红玉儿遣人来请環環。

環環来到玉儿宫中,俯身行礼道:“奴婢参见昭蓉娘娘!”

玉儿忙将她扶起,一边轻轻掸去她斗篷上的积雪,一边微笑着说道:“你如今不比从前了,已经是陛下亲封的‘美人’,以后见我也不用行此大礼了啊!”

環環连忙再施一礼,说道:“奴婢从小蒙娘娘教诲,今生今世不敢忘记娘娘的恩德!”

一旁的侍女帮環環卸去了披肩,并为她拿来铜制的暖手炉。玉儿示意她在自己身边的圆凳上坐下。随后,命人捧出一个黑布袋子装着的物品。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制作精美的古琴。

玉儿将琴交到環環的手上,缓缓说道:“这是郢王殿下一年前托我转交给你的。那时,你刚刚离开郢王府回到宫中。这琴,本是他请了都城最好的琴师,专门为你定做的,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承想,还没有来得及交给你,你就离开了。于是,他托人送到我这里,希望我可以转交给你。但是,当时的情形你也清楚,我想,既然你已经离开,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大家丢开手来的干净,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后来,我看你也是个极明白的孩子,如今,你又马上是陛下的人了,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把这琴交给你。毕竟你们也是主仆一场,权当是殿下送你的贺礼吧。我试过这琴音,是把好琴。日后,你就用它来为陛下消愁解闷吧!”

環環接过古琴,用手指轻轻拨弄琴弦,琴音悠扬浑厚,确实是把极难得的好琴。只见在琴的背面,雕刻着郢王殿下亲笔书写的两个字――“夜雪”,流畅的行草字体飘逸洒脱。仔细端详,在琴头还雕刻着几朵精美绝伦的茉莉花。在“龙池”和“凤沼”之间,还刻有几行娟秀的诗句:“美目只为君盼兮,君心所念,唯卿是也,卿心所向,亦君矣!”

此时,環環心中百感交集。看来昭蓉娘娘还不知道她和郢王之间的计划,在娘娘看来,自己应该成为陛下眼中的另外一个红玉儿。她也不敢想象,当娘娘得知自己和郢王私奔了,那会是怎样一个情形?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偷偷看了看红玉儿。如今的玉儿已经两鬓染霜,额头眼角也已经微微显露出细细的皱纹。昔日艳冠群芳的毫州第一花魁,如今也已是徐娘半老,圣眷不再。

“昭蓉娘娘!”環環眼含热泪,几乎就要将自己和郢王之间这个大逆不道的秘密脱口而出,然而,她最终还是忍住了!環環将古琴放在一旁,跪倒在地上,给红玉儿磕了三个响头,“娘娘,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奴婢蒙娘娘多年教诲,此生无以回报,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从玉儿处回来,環環一路上抱着那张古琴,心中却开始忐忑。她独自在雪地里慢慢踱着步,她在怀疑自己和郢王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如果就这样逃走,那么,昭蓉娘娘会怎样?被牵连的其他人又会怎样?

第二天,上元。

头天的大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整夜。早起,地上已经积了一尺多厚的一层积雪,宫里的小太监们天不亮,就拿着大扫把开始清扫宫苑。

适逢佳节,又是王上新纳美人。皇宫中上下欢腾,张灯结彩,大摆筵宴。

雪花还在零零星星地从空中飘散下来。

一大早,就有内侍监来宣旨,众宫人又来向環環贺喜,恭贺她进封为“蕙美人”。随后,就是忙着伺候她沐浴、更衣。

侍女们将各种珠宝首饰一一拿来让環環过目挑选,然而她却一件也没有用。她让人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秀发在两侧各挽一个发髻。面对着满目的绫罗绸缎,她却只选择了那件当年郢王殿下送的,也是自己最爱的,绣着茉莉花的白色真丝长衫。

環環拿起面前的螺子黛,轻扫蛾眉,宫女捧来了“迎蝶粉”,略施于她的脸颊和脖颈。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官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在梳妆的環環,说道:“如此素净的装束放在蕙美人您身上,竟然也别有一番韵味!相比之下,其他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倒显得有些俗气了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只精致小巧的圆盒,用小指轻轻沾一些香滑的口红,然后小心翼翼地涂在環環的双唇上,“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一连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准备停当。众侍女撤下名目繁多的梳洗用具,开始去准备入宫的车马。

環環一个人呆坐在铜镜旁,突然,窗外传来声响,一个人低声说道:“環環姑娘,末将奉郢王之命,特来接姑娘前去与殿下会面!”

闻得此言,環環顿时浑身一颤,她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靠近窗户,轻声问道:“窗外可是韩将军?”

“正是末将!请姑娘速速准备,趁此时侍卫们换班用餐,正是出宫的好时机!”

“韩将军,”環環靠着窗边,两眼流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请你转告殿下,就说環環对不起殿下了!恕我不能如约前往!还请殿下不要冲动,今后不要记挂環環!就当,就当我已经死了吧!请殿下他,保重!”

窗外的韩将军听闻此言,先是一愣,而后苦苦解劝環環,怎奈環環之意已决。她嘱咐了一句“将军快走!”,之后便唤来宫女。眼见着有人来到,无奈,韩将军只得只身离开,去向郢王复命。

不多时,王上宣環環入宫。環環乘上前来迎接她的软轿,太监们抬起软轿,向王的寝宫走去,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两行脚印。

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環環缓缓步入了逸楦殿。硕大的逸楦殿里被无数的暖炉温暖着,犹如春天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外面冰天雪地的严寒。有侍女为環環褪去了身外的大毛披风。

最先出来迎接環環的不是别人,正是郢王妃张氏。

张氏依旧浓妆艳抹,衣着艳丽。她面带笑容地来到環環面前,拉着環環的手说道:“想不到,你我又在这里相会了!之前,在郢王府,你和我同是殿下的人,没成想,今日,你我又同要伺候陛下!你说我们可不是有缘吗?”

環環抬眼看了看张氏,向她施了一礼,说道:“奴婢参见王妃殿下!”

张氏“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如今已经不再是什么王妃了,而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王妃!我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可能属于别人!”她靠近環環,压低声音说道:“想不想知道自己最心爱,最珍惜的东西,被自己亲手毁掉的感觉?”

听张氏这么说,環環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气让自己浑身发冷。她猛地看向张氏,眼神里透出惊恐和哀求的神情。

看到環環的表情,张氏掩面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只听到传令官通报道:“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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