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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夏国,绛都。

这日风和日丽,天气暖和,绛都城门大开。

一会儿,只听到一阵阵车马喧闹声,丝竹管弦的奏乐声遥遥从皇宫方向传来。开始声音相去甚远,逐渐清晰悦耳来到身前。阵阵香风飘过,数百名宫女井然有序往前行走,个个姿色俏丽。

中间两辆装饰华丽大气的步辇,一前一后被数十个宫人抬着往前飞奔,火红华丽的影子一晃而过。

道旁的百姓赶紧匍匐在地,红暗暗一大片。今日夏皇与皇后香流云去城外的皇悟寺祈福,等了好久,几百人的队伍才鱼贯走过。百姓虔诚爬起来,目送夏皇的队伍远去。

皇悟寺门前,香流云红衣摇曳,乌发黑亮,头戴凤冠,明眸粉颜,华丽多姿。此刻,她静静站立,像一棵僵直的树,听着近身宫人的汇报,面色微微发白,神色渐渐凝重。

“皇后娘娘,皇上进香之后,奴才们就再没有见过皇上出现。”

宫人偷觑到一抹黯然从皇后娘娘眼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恢复端庄坚忍的本色,让宫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太后一番好意,让她与夏皇舞阳一块进香祈福,多些机会接近。看来还是不行,香流云心中忍不住叹气。自从她从雪国回来,夏皇舞阳对她态度有所改变,不再恶言相向,暴行相向,但是始终相敬如冰,亲近不起来,因为他竖起一道高高的篱笆,生人勿近。他常去城外兵营驻扎,很少回宫。

香流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乱,“还不快去找!”

照夏舞阳那种在天地间自由行走,我行我素的性子,香流云一点不怀疑,他几次想废掉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后的干预,也许是因为皇妹的背弃,他始终给她留下一丝薄面。

她该庆幸他的手下留情,可是,她一向心高气傲,心之所系,穷尽一生的心力,也要竭力求索。区区的手下留情不能满足她的希翼,她翼望得到更多。

他执着,她也同样执着。山高水远,只可惜他们执着的不是对方。

日头高照接近晌午,宫人们四处寻觅夏皇的踪迹,像没头的苍蝇到处流窜,臭汗湿透薄衣,依然找不到夏皇舞阳。香流云心中有些着急,这么大个人,肯定不会走失,他武功高强,别人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瞎了眼来劫持他。他躲起来了!不知道躲哪去了,只带走贴身侍卫天狱。她独自回去,太后问起来也不好交代。

香流云面色红白交替变幻,内心焦急彷徨。她就不信找不到他。

皇悟寺旁的“又一村”小酒馆,门前一株山桃树开得热烈,红霞满树。

相对于山花的盛放,小酒馆稀稀拉拉几个客人,生意实在不怎么好。酒馆老板山娃是一个憨厚的山里汉子,端一条板凳放在门前,干脆愁眉苦脸晒太阳,厨房就让给他的勤快媳妇李花花去张罗,只见李花花锅铲碰的铁锅哐啷啷作响,生煎火爆,一股糊辣呛喉的烟气随着李花花的脾气一起传到堂前。

“砍脑壳的,滚进来上菜!”女人气咻咻的叫喊,山娃老板慢腾腾钻进厨房,李花花麻利将一小碗烤干花生米倒进那一钵黑糊糊的菜中,热气一扑,倒是又香又呛。李花花扭头看见山娃那副懒鬼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伸出油乎乎的两根爪子,掐住山娃的招风耳,使劲一扭,惹得山娃杀猪般嚎叫。

一身水蓝侠客装的女子以鬼魅的速度从堂前出现在窄小的厨房,冷着一张俏丽的脸,漂亮的眼睛阴阴地瞧着两人,手指按在腰间剑柄上。吓得李花花手一松放过了自己的男人,山娃从堂客的魔掌中解放出来,看见罗刹美女眼冒凶光,立刻识时务一哈腰。

“客官,请上座,小店的招牌菜—糊辣兔丁,上叻!”大声吆喝,款摆粗壮的腰杆,端起大土钵菜,快步疾走,伴随锵锵锵的锣鼓声,放在堂前红衣客官面前。罗刹美女悄无声息站在那人的背后。这下子,粗神经的山娃两口子也瞧出小店来了贵客,小心翼翼在旁侍候。

红袍客人一头黑发披散脑后,玉容俊魅,意兴阑珊,他的目光专注投射到面前的菜肴上,一动不动,好像要盯出里面的毛毛虫。看得山娃,李花花两人手心冒汗,生怕自己粗燥烹制的山野菜不干净,得罪了厉害的客人,看样子一不小心还会掉脑袋。

山娃拼命在心里数羊羊,一头羊,两头羊,三头羊,他已经记不清数了多少只羊,才见客人似乎闻够了那股呛香味,迟缓的拿起竹筷,伸向那堆黑糊糊油亮的大份量菜,从海放的干辣椒,花椒丛中,掏出一小粒红亮的兔丁放进嘴里。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那人辣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眼圈红了,朗星一样好看的眼中水雾雾一片。

他掏出白绢擦擦眼泪鼻涕。

“主上!请喝水!”蓝衣美女伸出素白的手端起水杯提到他面前。

“天狱,退下!”红袍客人暗哑着嗓子吩咐一句,水也不喝一口,固执地从辣椒花椒丛中掏出一粒粒麻辣兔丁往嘴里送,拼命地咳嗽,又拼命的吃,眼神游离,穿山越水,穿越众生,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胭脂山岚,那个桃花一般青艳的女子曾经为他,这样烤制过味道相似的兔肉。

有一种回忆,永远听得到花开的声音。

有一种感情,因为年轮增加日渐深刻。

有一种爱人,停留在心底永远美丽。

山娃,李花花两口子以为红袍客人辣迷糊了,很想劝劝他喝喝水,解一解。但那个叫天狱的美貌女子霜刀子一般的眼神扫过,阵阵鸡皮疙瘩立马泛起,山娃两口子再没有勇气开口,只好默念喔弥陀佛,求客人吃完快走。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头戴凤冠的红衣女子,美的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天仙,带着大批随从出现在店前,她优雅制止随从跟来,一个人雍容华贵,莲步轻轻走进店内,朝坐上的红袍客人,仪态万千,盈盈下拜。

“皇上,你让臣妾好找!”声音恰似黄莺出谷,神情亦喜亦嗔。

被称为皇上的男子继续埋头吃菜,半晌,淡淡的夸一句。

“皇后,山野好菜,不错!”

山娃,李花花两口子终于后知后觉,他们见到了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皇上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动像筛糠。

香流云见他们就这么点出息,命人将他们架到一边休息。她大方坐到夏皇舞阳对面,拿起竹筷,也翻找兔丁吃。呛辣味厚,口齿留香,很快,她也忍不住咳嗽起来,飞快抓过夏舞阳手中的帕子,一个劲擦眼泪鼻涕。她喝喝水又继续。就看见帝后两人不断吃,不断咳,那条帕子在她与他手中流转。

山娃,李花花远远看着,早傻眼了。李花花草派大厨日日胡乱做这道辣子兔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么受赏识,而且,还是做梦也见不到的帝后的赏识,她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

后来,皇后香流云还邀请李花花进宫一个月,详细询问这道山野菜的做法,还亲自下厨为夏皇做,让李花花在旁指点。从此,李花花牌辣子兔丁名声大振,在夏国渊源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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