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内斯首先醒来。“乔塞,起来啦!”他叫道。乔塞惺松着双眼,呵欠连连。“我们从哪条路走。”马丁内斯问。“别着急,大副,最少有两条。”“哪两条?”“一条通过扎居阿里康,泰南森戈和托卢卡,托卢卡到墨西哥城这段路很好走,因为我们已在马德雷山上了。”“那另一条呢?”“从东面走,但比较远。我们要经过波波卡特佩特尔山和耶可塔许奥尔山。这条路很偏僻,肯定安全。只要走15里格,翻过一个很缓的坡就到了。”“那就走远路吧!立即启程!”马丁内斯决定了,“今晚我们住哪儿?”“离此20里,到库埃纳瓦卡过夜,”乔塞回答。两人从马厩牵出马,备上鞍,并用玉米饼、石榴和肉脯塞满了马褡裢(一种鞍囊,马具的一部分),以防备到山中万一断粮之需,付了店费,上马拐到右边的一条路上。
出去没多远,他们首先遇到了一片榕树林,潮湿的洼地里散发出的阵阵刺鼻的气味至此已完全消失了,这让他们觉得很愉快。
况且1500码的高度,气温适宜,令人心旷神怡。他们跨过墨西哥平原上的重重阻碍,慢慢临近了阿纳华克高原的顶峰。“哇!”乔塞兴奋地大叫,“我们到了需要跨过的三条河中的第一条。”
果然在脚下横着一条河流,河床已被冲蚀得很深了。“我上次来这儿时,河中没有水。”乔塞感叹道,“跟紧了,大副,千万别被落下。”
他们沿着一条不太陡的斜坡绕过了浅滩。“好了,已经过了一条了!”乔塞松了一口气。“那两条也很好过吗?”马丁内斯问。“不错,”乔塞答道,“河水到了雨季才会上涨,流进小伊克斯托卢卡河,一进山就能看到。”“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是的。除非天上下匕首。”
“说得有理,”马丁内斯说,“这里山区的印第安人有个风俗——”
“对,”乔塞大笑起来,“他们会给自己钟爱的武器取一长串名字,像什么爱斯托克啦,瓦迪戋啦,波那啦,安什洛啦,伯多克啦,以及纳瓦日拉等等。这些名字就像匕首出鞘一样极快地从他们嘴里吐出来。圣母玛丽娅!这至少比那些从卡宾枪里射出的一长串子弹好受些!也不须作无名鬼。”
“在山上居住的印第安人究竟属于什么人种?”马丁内斯问。
“哟,大副,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墨西哥的多拉多,种族多得数不过来。我曾对各式各样的混血儿专心研究过,还做梦要找个好媳妇。但混血儿的名字五花八门,我竟算出不下几十种!”
“这是实情,多个民族在这个国家相互混杂。要从人类学角度研究颇费功夫。”乔塞一直没住嘴,而马丁内斯却又一声不吭了。他常常与乔塞离得很远,好像不愿靠近他。
前面的路被两条小河分成几段。马丁内斯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河里没水。他本来想在这儿饮饮马的!“现在真是山不穷而水尽了,大副!弹尽粮绝无退路了,”乔塞说,“不怕!跟我走,我们到橡树林和榆树林中找‘阿胡胡尔特’树。如今的酒店都扔掉稻草改用它作标志了,一般这种树的树荫下会有泉水,假如泉水清澈的话,我敢保证,绝对称得上是荒原琼浆。”
两人策马在半山腰到处寻找,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那种树,而且确实有过他们梦寐以求的泉水,但不幸的是,泉水已干涸了,而且很明显是刚刚干掉的。
“这事怪了。”乔塞搔着头说。
“是很怪。”马丁内斯吓得脸色苍白,“别看了!快走吧!”
两人一言不发,一口气赶到卡楚米尔尚村,取出马褡裢中的食物吃了些,又向东直奔库埃纳瓦卡。
路变得更难走了,到处坑坑洼洼,海洋上空形成的朵朵白云悠荡在崇山峻岭的顶端,两人站在一块巨石上遥望远方,可以隐约望到科西卡肖城堡,面积达9000平方米,是以前的墨西哥人在高原上修建的。他们朝这座尖顶建筑走去,城堡四周到处都是根基不稳的巨石和奇形怪状的废墟。
两个人甩蹬离鞍,把马拴在一棵榆树上。都是忧心忡忡,急于辨明方向。借着高低不平的路面,他们爬上了城堡。
天色昏暗,一切变得很模糊,朦胧中,古堡在夜幕下犹如一头巨大的野牛,安祥地卧在高原上。马丁内斯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又浮上脑海。他发现“野牛”的背上怪影闪动,好像……,但他没吱声。和乔塞说也没用,他才不信这一套,而肯定会被挖苦几句。乔塞沿山路爬行,上得很慢,当有什么东西遮住他时,他就会说“圣·詹姆斯”或“圣母玛丽娅”来让马丁内斯知道他的位置。猛然间“嗖”地飞出一个怪物,那是一只大猫头鹰。马丁内斯停住脚步。他们上面30英尺处有块巨石,这时突然晃动起来。紧接着,石头向下风驰电掣般滚落,碰到什么都一律辗成粉碎,大石眨眼间就滚入了山涧。“圣母玛丽娅!”乔塞大叫,“喂——!大副!”“乔塞你在哪儿?”“我在这里。”两个人失魂落魄地向对方靠拢。“好恐怖的山崩!咱们下去吧!”乔塞提议。马丁内斯茫然地跟在身后,很快他们就滑到下面。岩石所经之处,轧出一道深深的沟痕。“圣母玛亚娅!”乔塞惊叫一声,呀!我们的马呢?—
—它们被砸死了!“天哪!”马丁内斯倒吸了一口凉气。瞧那儿!
更令人恐怖的是,拴马的那棵榆树都被轧扁了。
“如果我们在树下面……”乔塞喃喃道。
马丁内斯毛骨悚然。
“蛇,干泉,巨石!”他自言自语,嘴唇发抖,他回身盯着乔塞,双眼充满了恐惧。
“你说!你有没有想起唐·奥特华?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他咬紧双唇,声色俱厉。
乔塞听得往后退。
“你说到哪去了!大副!我想他干什么?我们向这两头不幸的牲畜脱帽致哀吧!我们快走吧!这鬼地方到处透着邪气!我们呆在这磨蹭个什么劲儿?”
两个西班牙人不再言语,又急急忙忙向前赶,终于在深夜到了库埃纳瓦卡,但在那里竟挑不出一匹象样的马。没办法,他们不得不用脚向波波卡特佩特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