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家数很多,不可以抱着一个人的言论,就自认为是,而妄自菲薄前辈。要知道王维、孟浩然的清幽,却不可以施于边塞。杜甫、韩愈诗文矫健,未必便于谱成音乐传唱。沈俭期、宋之问诗文庄重,到了山村野地也就显得粗俗。卢仝险隆,一登上庙堂则十分粗野。韦庄、柳三变诗风隽逸,却不适合写长篇。苏东坡、黄庭坚下笔瘦硬,在写情上不拿手。悱恻芬芳,这种情调没有温庭筠、李义山、韩偓不行。属词比事,不是元稹、白居易、吴梅村就不行。
古人各成一家,早已留名而去。后人不得不兼从他们的各项优缺点,根据题目来行事。虽然才力笔性,各有所适合的,不容勉强;然宁愿藏拙而不去写还行,如果护自己的短处,反去笑别人的长处,就不行了。
所谓的以宫笑角,以白色诋毁青色,叫作陋儒。范蔚宗说:“人们都认识了同体的好处,而忘了容忍异样的美德,这是个大毛病啊。”蒋苕生太史写《题随园集》说:“古来只有这几个笔杆,奇怪的是你都有他们的长处。”我虽然不能担当此话,而心底却暗暗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