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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艳阳高照之时,却也正是如音坊最为安静祥和的时刻。

新收拾过的房间里,笑儿静静的坐着,听沈妈妈给她讲如音坊的规矩……那么一箩筐的规矩,说白了,只就那么一句话:凭本事说事儿!

你有本事留的住客人,让客人点你的名儿听你的曲儿为你花银子,那才是真理,是正道,否则,如音坊留你何用?当然,厉害的角儿、有真本事的角儿在这里的地位可是非同一般的,只要你够‘分量’,绝对有人保你!

那些规矩,笑儿觉得她都是可以接受的,人不犯她,她更不犯人,只安安静静的弹琴,能出什么事?如音坊最让她动心的,是在这里卖艺,不用签卖身契……在李府被禁固了三年,对她来说,自由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平时,她只要将自己卖艺所得的银两与坊里二八分成便可,虽然这买卖有些亏本,但权横再三之后,她还是同意了。

她企盼着她人生的变化,企盼着她自己在如音坊来个鲤鱼跃龙门!

如音坊中,能登台的必定不能是丑女,男人来这里散尽金银,为的就是饱眼福,满欲望,丑女,在这里没有市场!如音坊,也不会砸自己的牌子。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胭脂水粉,锦绣罗裳,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个世界的王道!

一抹淡蓝素色裹胸,一袭水蓝及地长裙,一头如瀑青丝,一窝淡淡浅笑……她踩着黑夜的节拍,打着清风的节奏,摇曳着羞涩的身躯,在晕黄的光晕下,第一次登上了表演台,第一次面对台下模糊的观众,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

如音坊的姑娘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花名,入乡随俗,她当然也不能例外,进如音坊,是借了水如蓝的手,所以她随了水如蓝的水姓,漾,她名字中阳的谐音……水漾,湖中水波轻轻荡漾,柔软、宁静、安祥!

男人迷失在她的琴声中,女人的嫉妒也在她的琴声中滋长,银子一点点的填充她的荷包,更溢满了沈妈妈的金钵。

一个月后……

她不再是尹笑阳,不再是粗布陋衫的乡下丫头,在这里,她是如音坊技艺最高、笑容最真、待人最和善的琴妓--水漾!

今日,是她在如音坊登台一个月的好日子!

一个月来,她在台上所奏之曲全是由沈妈妈决定的,只要有琴谱,她无所不能。沈妈妈选的曲子自然是符合客人口味的,那些曲子的韵律很美,却总是围绕着情夫妾妹在打转,初来乍到又失去记忆的她,别无选择的只能听从沈妈妈的指示,可她却一直觉得她自己的琴不该如此的流俗!

今夜,在征得沈妈妈的同意之后,她决定弹奏那首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曲子,脑中印象虽然模糊,但她相信,她能冲破记忆的束缚,给支持他的客人带去耳目一新的感觉。

“今日是咱们水漾姑娘登台一个月的好日子,为了感谢各位客官的捧场,水漾可是费尽心思特意准备了一首新曲儿要献给各位爷的,您听--!”沈妈妈像台下抛了个媚眼,俆俆退去。

在众人的欢声笑话中,大厅里的烛光渐渐的暗了下去,轻帘之后,笑儿含笑,轻抚伤逝!

台下的嘈杂声消失了,世界上仿佛只有那琴声是活的,仿佛只有那音符是充满生命力的。

纤巧的玉指在琴弦上滑翔着,跳跃着……舒缓轻盈的曲调不断的从指下淌出,她仿佛置身于群山环绕之中,能看到薄雾之后的迷蒙景色,能听到山间流动的溪水之音……

笑儿笑了!琴从心生,此时的她把脑海中的那首曲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空盈纯净的琴音划过轻纱缦帐,穿过九转回廊,绕过跳跃的烛火,回荡在夜的怀抱中。

一串轻音过后,笑儿收手,任那琴声恣意的回荡!

台下依然是静默无声的,也许客人们也已经沉醉于那琴声中无法自拔了吧!笑儿如是想着。

起身,笑儿步向台前,向台下的客人行礼!

今夜的她,一袭红色薄裙,青丝也是用一条与衣服同色的丝带绾起的,只在前面留了少许,将眼角已经被修饰过的胎记又遮了一遮,简单自然的装束,落落大方,更张显了她身上优雅的气质。

以前她都是穿素色衣衫的,今日为了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她才鼓起勇气选了这身红装,以示喜庆!

烛火重起,照亮了诺大的厅堂。

看着台下的众人,笑儿愣了!

晕晕欲睡者,百无聊赖者,表情不屑者,与身边的女子温柔缠绵者比比皆是,只是,真正听琴赏琴者却是一个也没有……刹时,笑儿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突然开始怀疑她自己的能力了……难道她心中所想之曲真的登不了台吗?那让自己心潮澎湃的曲子真的不如那些靡靡的情爱之音吗?

她突然觉得身上的那身红分外刺眼……分外讽刺!

心思回转,她释然的笑了,如音坊,再美的名字,也掩盖不了这里的真相,它,就是一妓院,来这里的客人是什么货色,她应该早有心里准备的不是吗?可笑的,她竟然还一心一意的想要让他们懂得欣赏!

她来这里,只为那一件事--找回记忆跃出龙门!

其它的,与她无关!

无心再讲什么,脸含轻笑,对台下稍一福身,她转身抱起伤逝,准备逃离。

“好曲,好琴,好佳人!”一直注视着台下情形的凌宇浩微微一笑,起身靠在窗槛上,冲着笑儿的背影真心的称赞到。

凌宇浩的心情有些激动,他可以断定,台下的红衣女子,正是他幻想过多次的奏琴高人!一个月前在大街上听闻的那首曲子一定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只有她才会弹出这样让人心醉、引人入胜的曲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弹出如此美妙琴乐的人竟然是那样年轻的一位姑娘。

一身红衣,却不张扬,一曲好琴,却如此低调,一抹轻笑,却看透是非,一位文雅佳人,却沦落到青楼……她的身上会有怎样辛酸的往事呢?

台下的那群蠢人,怎么配听她弹出的天籁之音,明明是一群低俗的污合之众,偏偏在这里充高雅之士,可恶!他们的存在,只会玷污她--不止是她的琴,更是她的人!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凌宇浩突然觉得有些心痛,好想拥有她,好想保护她,好想给她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宇浩高吭的一声赞美,引的台下一阵骚乱。

“好……好琴!”稀落的掌声响起,其中竟然还夹杂了叫好声!

笑儿失笑,台下这些人真是好搞笑啊!不是真心的东西,她要来何用?

回头,她向二楼望去,她想要寻到那第一声赞叹之语的来源。

友人不在多,懂己者一人足矣!

雅阁窗前,那位面带笑意的俊俏公子,是她要找的人吗?

凌宇浩见笑儿回首,偏头向她招手示意!

柳眉弯起,开心的笑容又浮上了笑儿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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