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估计我和小圆中午都不用吃饭了,因为给笑饱了。
然而此时此刻想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反而觉得又是一个悲剧。
要知道,就那老太太当年的年纪,想必也是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人,肯定吃过不少的苦。
她家儿子儿媳,也就是我妈妈的闺蜜芳妈,芳妈家里当时也很穷,当时住的都是泥砖房,肯定也没有什么可以孝敬老人的。
虽然老太太有两个孩子,可都一样,住在我家隔壁,穷的叮当响,很难吃上一顿带荤腥的饭菜。
这和当时一些富裕起来比较晚的人家也是一样,炒菜用的油盐都的掂量着放,珍贵啊,这导致了当时很多人家孩子和我一样营养不良,10来岁了还都是个子小小,跟现在5、6孩子的差不多高(我例外,我是吃了也不长)得了什么石灰牙啊,大脖子病啊等等一些当年较普遍性的疾病。
在下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当年我就得了大脖子病,因为那时碘的摄入来源主要靠饮食,比如海带什么的,而当时的盐,因为是浅加工,含碘量非常少,按每次吃饭时摄入的量来说,几乎等于没有。
而对于我这种从小很喜欢吃糖的人,自然而然就中招了,成了标榜,成了村里大人口中:“你不吃海带是吧,到时你就跟小平一样,变成大脖子,以后没人跟你玩……你不吃饭是吧,到时你就和小平一样,得大脖子病,看你还臭美……你不做作业是吧,到时你就和小平一样,得大脖子病……”
总之,当有一次打预防针的老伯下乡来给我们检查后,他看了看我的脖子,宣布我得了大脖子病的那天起,我就成村里大人口中哄骗小孩的典范,什么事都能扯上我的大脖子,说来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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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那次是不是打预防流感的,我忘了,估计是的,快冬天了嘛。
那天,天气灰蒙蒙的,打针老伯不期而至。
结果还是一样,药水打进我手臂一般,就已经开始往回留血水了,打针老伯说我太紧张,手臂太用力了,才会这样。
只好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打针老伯也没了办法,只能放弃,去帮另外的小孩打针。
打完针后,例行公事,老伯帮我们这些小孩检查身体,有的看看眼,有的张开嘴看看牙,还有的捏捏脊椎,也不知道在干嘛。
当轮到我时,打针老伯也让我抬头,看了看我嘴里东倒西歪的牙齿,让我妈以后多注意营养。(那时检查都有家长陪同的)
妈妈很肯定的说营养绝对没问题,肯定是别地方出了问题,要打针老伯好好给我看看。
“噢,这样啊,那我下次带些打虫药来,给他吃了就没事了。”打针老伯笑着明确回答,老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本以为就这么简单愉快的结束了,可是,当打针老伯回身准备检查另一个孩子时,却又马上回过头来,轻挑我的下巴,看着我的脖子皱起了眉头。
他把我妈妈叫到近前,非常认真的说我得了大脖子病,以后可一定要注意,多吃有碘的东西,不然长大了可不好处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是感觉鼓鼓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临走时,打针老伯给了我老妈想了一个偏方,说拿根琴线(钓鱼用的那种)绑在我的脖子上,或许可以抑制大脖子继续长大,后来我老妈也照做。
从打针大伯走后的那一天起,我姚国平也就再次回到了村民的视线中,不仅如此,大脖子让我成了他们的谈话中、茶余饭后、哄孩子吃饭时的焦点,不扯上我,估计小孩子都吃不下饭。
而我的学习成绩则再无人提及,这对我而言,反倒也是件好事,要是让他们知道现在的两门都要不及格了,估计又得扯上我的大脖子不可,我可不想这么小就闻名世界。
其实,那时的大脖子病非常普遍,每个村落都能找出那么一两个,不过大部分都是轻微的,不是专业人士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就是那种比较轻的那种,只是当时比较瘦的原因,看起来比较严重,这不,没过几年,吃多了海带炖排骨,大脖子就完全消失不见了,能好的那么快,跟我那有点文化的爸爸有关,大家应该都能猜想得到,就不多说了,还是说回学校那点破事吧。
话说,大脖子归大脖子,可并不影响我在学校的地位。
记得很清楚,每次赶集后的第二天,上学后,不管谁有好吃的,那都得分我一半,不然,就会被我排挤,更甚者还会被打,下面这位就是挨打的其中一个。
那天,我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正如上面所说,昨天有集市,今天肯定有人带好吃的来学校炫耀,我来早的原因就为这个。
不出所料,当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到学校之后,一个矮小可爱的小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小花,她正在吃2毛钱一个的面包。(牛角包,造型像牛角,外面是用油炸的,里面跟面包差不多,有一小块芝麻和花生做的陷,非常香,当年热卖食品。)
见机行事,我直接走到她的身边,做出和周星驰一部叫喜剧之王电影里面四眼仔讨钱时那一幕一样的动作,我一手撑腰,一手伸到小花的跟前,说:“给点我吃。”
当时就是这么直接。
小花愣愣的看着我,和她姐一样,她呆萌呆萌的看了我许久,可就是不见她开始掰手中刚吃不久的牛角包。
是的,之前我曾有提到过我打了班里一个小女生的耳光,没错,对望许久无果之后,我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脾气,我抬手重重的打了小花一巴掌。
不敢想象,那时我真的打了准备和我定娃娃亲的小花一巴掌,说到这里,真心无脸见人,我小时候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尤其是10几年后再次看见漂亮可爱的小花时,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事,反正那一此刻我想死的心都有,真想叫人给我也来上一巴掌……
打下一巴掌后,记得起初,小花只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的楞几秒,没敢哭,可当她姐姐小芳看见,走过来说被人打了耳光会死后,她便由轻转重,之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小芳的那种说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见,小花的哭没让我害怕,反而是小芳的这句话把我吓的不敢在原地停留,怕小花死后像电视里那个没头的人一样来追我,赶紧往教室外跑去。
小花的哭声很大,很快就把学校附近的小花的奶奶,那个号称老巫婆的老太太给招来了。
她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迫于当时我的威慑也没人敢说,老太太只能站着大声辱骂。
这一骂,直接骂到崔老师从下崔走到学校那么久,见到崔老师的到来,老太太便将小花被人打哭的事报告给了她,之后还在她家门口骂骂咧咧。
这事,我当时自然没有放在心上,而崔老师上课时却十分生气,当从小芳嘴里套出是我所为时,她只是呼吸沉重的盯了我数秒,之后还是正常上课,并没有说我什么。
可上到第二节数学课时,星期天我玩的忘记了写数学作业,交不上数学作业本,课本上的作业也一片空白。
这让崔老师终于爆发了,她将我的书包扔出门,让我滚会家把作业写完再来上课。
很多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倔的很,从小就是这样,是的,老师扔一次,我捡一次,然后又准备回到座位上。
崔老师那次肯定非常非常无敌的生气,见我还是死皮赖脸,她将我手中数学课本重新夺了过去,翻到我没做的那一页,只听刺啦一声,那一页直接被崔老师撕了下来,跟着撕成碎片扔到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站在教室门口一边拾取着我散落一地的书本,一边泣不成声。(真是没有声音那种)
这次哭,不是怕同学们笑话,也不是因为被崔老师撕书赶出教室,而是第一次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哭,如果连一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崔老师都嫌弃我了,那还会有谁真的关心喜欢我,懵懵懂懂的我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错了。
崔老师看我哽咽着,她回到教室,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记得后面又几个男同学被赶出了教室,要我们统统都跪在一排已经上好地基的大红米石上,让我们好好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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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这本无人问津的小说里,我摸着良心想先对小花说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当年的奇葩行为,如果可以,哪天你要是记起来,要是想打回来,我姚国平随时洗干净脸等你。
还有崔老师,虽然您让我罚跪了,但我还是要谢谢您,谢谢您当年的良苦用心,谢谢让您把我这种朽木硬是雕成了屏风,我也要跟您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听从您的教诲好好读书,肯定辜负您的期望,让您操碎了心,如果此生还能遇到您,我一定当面给您赔礼道歉,谢谢您曾经的教育之恩,您永远都是我姚国平心中最美最好的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