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飘渺，很悠长，在很远的前方打了转，急忙又回来，可回来的脚步又太轻轻了。尽管这样，还是惊动了看学校的老校工。“喊啥呀，孩子？”老校工问得很慈祥。
李天龙急忙奔过去。“老伯，这是双城子中学吗？”
老校工打量着李天龙。“是呀，那门旁不是写着吗，你没看见？”
老校工说的没错，李天龙真的没看见。李天龙挠着后脑，有些难为情。“那涂良校长在吗？”
“今天学校放假，都回家去了，明天再来吧。”老校工说完转身要往回走。脚步已经登上了两个台阶。
李天龙急忙说：“老伯，我还是去校长家吧。”
老校工回转头。“是涂校长的亲戚对不。”身子也跟着转过来。“你到街里烧麦铺往东走第一个胡同的后街灰房就是。”老校工说完还用手指了指方向。
老校工尽管说的绕，但李天龙还是记住了要点。告别了老伯，出了学校，重又走进了街区，李天龙还不时地回望那片代表学校的老榆树。天空中一群小鸟盘旋一番后，落在榆树的上头，此时的李天龙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想高飞的小鸟呢，很迫切需要一个群体的依托。
转了几转，终于看到了校长的灰房子。
校长的灰房显得很落败，墙体剥脱，房上瓦残，零星的蒿草站在高处，有的干黄，是因为养分不足而弱不禁风，有的葱绿，虽在墙头，却充满了生机，清风一吹，空气里满是讥讽和不屑。木门已经掉了一个耳环，另一个也钉松环动，李天龙想拾起铜环叩门，不想，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天龙听到屋里说。“无论是他看你看我看他外甥，都不能让他在这驻足，有辱我的门面是一，难堪我涂某的为人是二，这一二相和，叫我如何做人。”
下面唯唯诺诺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来，知道我就会把他挡在门外。”是女人的声音。
“进得屋来，你何不将他推得出去。”男人很愤怒。
“他是土匪，他是我弟弟呀。”女人声音弱小，似乎不是在争议。李天龙一下联想到了自己马被抢走的事，难道抢马的是女人的弟弟干的。
“这不义之财，你让他留给我们这里，岂不是折杀我吗。”接着有踏踏的声音，李天龙侧耳细辩，突然，一个重物扑通一声砸在李天龙的头上，李天龙“哎呀！”一声，被砸倒在地上。
屋里这才停止争执，跳到院子里。看到地上痛苦的李天龙，男人上前扶起。“你是何人？为何门前驻足，是你有意偷听，是我无意抛掷，你看这结果让人很尴尬。”
李天龙站起，手里拿着砸头的铜杯。“先生，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要扔掉？”
被叫先生的摇了摇头。“这等事情，不说也罢，你的头是不是无碍？那你赶路去吧。如果你的头有碍，那你就拿了这个杯子，也赶路去吧。”先生伸手让李天龙出门。
李天龙急忙掏出推荐信。“你是涂良校长吧？”
“我是。”涂良点头，并伸手接过信来看。
看完后，很有情绪地说：“啊，是杜梦天推荐你来上学。哈哈，杜梦天比我还老朽，就知道之乎者也。来吧，进屋来坐，你是千里投奔，至诚至信啊。”涂良一身蓝布大褂，后斜背头，一副高度眼镜，样子很是文风。“你今晚就屈居舍下吧，明天我带你去学校。学校有事，我先出去，你旅途劳顿，先休息。”涂良说完用手扫了一下背头转身出去了。
校长没有介绍，眼前这个默不作声铺床的一定是师母。师母铺好床后，招呼李天龙。“来，躺一会儿吧。”
李天龙看见扑在床面的是校长的另一件大褂，天龙有些难为情。“这不好吧！”
“躺吧，家里穷，实在没啥给你铺盖的，你躺上去就当给衣服熨褶了，不当误孩子他爸穿的。”他爸即是涂良校长，孩子却没有瞧见，李天龙四下看看，并没有孩子的身影。
李天龙觉得好笑，躺上去褶子会越来越多，怎么会越来越少呢，可天龙不好违背师母的诚意，只好躺上去，而且尽量保持不动，以达到真正压平皱纹的效果。躺着不动，睡意来的就快，李天龙本想和师娘说说关于他弟弟的话，可又不知从何处下口，这个话题对师母而言，可能是一个伤口。这么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李天龙觉得眼皮抬不起来了。静止不动，睡眠当然来的快。
李天龙醒来时已经是深夜，由于一整天没吃饭，感到饥肠辘辘，天龙悄悄下地从连搭里掏出母亲给准备的干粮。外屋的睡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看来是校长和孩子都回家了。天龙看着漆黑的棚顶想，这里的夜晚和家里的夜晚没什么不同，可这里的白天却和家乡的白天找不到一点的相同。
早上，天龙果真看到了校长和他的儿子涂解惑，听到名字就知道校长对儿子能为人师表的期望，可惜涂解惑头大眼痴，一副弱智相。涂良给李天龙介绍。“贱内曹操，愚儿解惑，小女，涂丽末。”原来师母叫曹操，多男人的名字。李天龙还发现从灶台后走出一个美丽少女，样子不会比自己大，手里端着热汤，还不忘点头。昨天怎么都没看见，天龙站起，毕恭毕敬地对每个人都鞠躬点了一下头，想说出礼貌的话来。涂良校长抬手制止。“嗨，不必拘礼，这里如同在家一样便是，来，吃饭吃饭。”
天龙咬了口查子锅贴，内心翻江倒海，眼里储满泪水。这不是李天龙吃饭噎着了，而是突然到来的家的温暖，让他无比激动。慈母，教父，痴儿，靓女，一碗清汤，几个贴饼，热气氤氲，亲亲而餐，多么的幸福。幸福此时在李天龙这里变得多么简单，那么触手可及。天龙的样子被涂丽末看见，涂丽末急忙送过一勺汤。“快喝口汤吧，是噎住了吧。”涂丽末认为是天龙吃急了噎住才有的泪水。
天龙接过汤勺，喝下了来小城的第一口热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