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太后宫并不远。”老太监的回答很委婉,却很好的解答了萧尘的问题。太后宫离这里岂止是不远,整个皇宫里,离这座小楼最近的就是太后的寝宫。毕竟是在深宫里淫浸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连自己隔壁住着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皇奶奶没有说过什么吗?”老太监抬起头,有些浑浊的老眼带着些怀念的神色,“太皇太后常说人不该和命争,不然一辈子都会过的无比痛苦,就想骆璃先生……”
萧尘收回了眼光,沉默不语。皇奶奶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可是当初她为什么不阻止呢?身为太后的她为什么会同意龙腾帝将骆璃先生一个男子安置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你还有什么要跟本宫说么?”萧尘问。老太监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曾说,如果公主回来,就把这个交给公主殿下。”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递给了萧尘,萧尘接在手里,那时一张很普通的纸,在外面也许名贵,在这座小楼里确实随处可见,就是骆璃书房里管用的纸张。上面寥寥几笔写着的是骆璃清隽挺秀的笔迹,“余在世四十余载,自负才智绝世天下无双,唯独对身世耿耿于怀,无法自在红尘之间。后隐居皇宫二十载,逆天改命,终受天谴,自知时日不久,愿以余生再与天争,无论成败虽死无憾。骆璃绝笔。”萧尘的目光落在了‘唯独对身世耿耿于怀’这一段上,“皇奶奶可知道骆璃先生的身世?”
老太监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却不再抬起头,闭口不言。这样的表态萧尘自然是明白得很。挥挥手,无意再做纠缠,骆璃先生的身世并不是她要在意的东西,有的东西既然是秘密还是就让他成为秘密的好。老太监再磕了一个头,无声的退了出去。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让太皇太后信任如斯,他自然也明白哪里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萧尘将目光在收回放到手里的信纸上,淡淡道:“骆璃先生倒是个从不服输的人。”
“主子。”秦洌也看着她手里的信,“背面还有。”翻过背面,果然有一行小字“骆璃一生机关算计,问心无愧,唯独小徒若尘……”后面却没有写下去。萧尘低头思索了片刻,将信纸放在烛光下,火舌瞬间吞噬了信纸,染成了一堆灰烬。萧尘淡笑道:“逝者已矣,既然他没有写完,我们也不必妄自猜测了。”
龙腾皇宫里一片惨白,半个月之间,龙腾亡了,死了两位帝王一位太后一位王爷,当然还有更对无名的人。但是真正伤心地又能有几人?这个乱世,无能的人但求安度一生,衣食无忧。有野心的人用尽了心计的往上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活,有谁有空为别人哀伤?
萧尘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这是入住龙腾皇宫以来遇到的第十七次暗杀。秦洌脸色阴冷的盯着地上的人,足尖在他身上轻轻一踢,那人闷哼一声,痛苦的呻吟再也忍不住从口中溢出,“说吧,谁派你来的?”此刻神情痛苦,却死咬着牙不肯开口。慢慢的痛吟声渐渐地小了,口中溢出丝丝黑血不再动弹。秦洌低咒一声,俯身查看,“服毒自尽。”萧尘微笑道:“何必如此。这些不都是杀手惯用的伎俩。这种专门被人训练出来的死士,是不必指望能问出什么来的。”秦洌不悦的看着她,“难道就任由他们肆意妄为?”萧尘扬眉笑看,“那你有什么好主意?”秦洌默然,萧尘却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那就交给你办了。不必留情。”目光扫过地上的死人,萧尘眼中冷光一闪而逝,这些人,真的以为她不知道是谁在捣鬼吗?还是他们以为萧尘真的是心慈手软之辈?
秦洌眼睛闪了闪,淡淡杀意在眼眸中蔓延,那语气却是平静的,“是意图伤害主子的人他怎么会放过,更加不会留情。那些人,要怪就怪他们惹到不该惹得人。”
萧尘留在龙腾皇宫里处理着源源不断而来的政务。当然,这里现在已经不是龙腾皇宫了,这是北晋王轩辕凌送与王后萧尘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这里现在是王后的行宫。而这个帝都自然也不再是帝都,而是作为陪都,因王后萧尘诞于此,称之为凤城。原来龙腾的遗臣有一部分被派遣往北晋王城任职,有的留在了这里,得到各自应有的职位。龙腾原来的百姓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没有人欺压他们,也没有重不堪负的赋税,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兴起什么造反或者是复国之类的念头。百姓其实从来都不会太多的理会到底是谁当皇帝的,只要能让他们过的太平,统治者的剥削不要超过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收到玉连城的信,萧尘看完之后脸上也有了盈盈的笑意,笑看着身后的秦洌,“你看看,这是连城写的么?与他谦谦君子的形象相差颇远啊。”秦洌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玉相奇才天纵,心中包罗天地,自然不能以区区君子论之。”萧尘点头,“言之有理。不知道天下人知道玉连城竟然在叫我怎么奴役百姓会是个什么表情。”秦洌道:“主子似乎很欣赏玉相的建议?”萧尘点头,神情也有些严肃,“如今正值乱世,百姓……可以施恩却不宜太过宽松特别是对这些遗民。”秦洌眉梢轻挑,想要说什么,萧尘含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只有善待百姓才能使天下归心?”秦洌不语,萧尘说的的确是他心里所想的。萧尘笑道:“乱世之中需用重典,这并非没有道理的。普通人对是非的判断力和自身立场是没有多么的坚定地,一旦有人煽动,轻则国家动乱,元气大伤,重则国毁宫倾也并非没有发生过。所以在普通人能够承受的生活环境下设下重刑,那些人,即使要做什么也要考虑一下的吧。”
“主子说得是。”秦洌轻声道。在这些治国安邦的问题上,他并没有多少兴趣,也自知没有玉连城的天纵奇才,因此也不多说。
将玉连城的信笺递回给萧尘,萧尘接着看了下去,脸色微沉。
“主子?”秦洌皱眉,有些担忧的看着萧尘突然大变的神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萧尘放下手中书信,闭眼沉思了一会才道:“前方军情可有送到?”秦洌道:“每日一报都准时送到了。陛下出什么事了?”萧尘摇摇头,“可是即使如此,今天送到的也是五天前的了。”类似于军情这一类的重要消息是不能用飞鸽传书的,因此,即使是日夜不停的快马加鞭,等到前方的军情送达也需要五六天时间。秦洌看着她,“玉相说了什么吗?”萧尘将信递回去,秦洌低头一看,松了一口气,淡笑道:“玉相只是担心陛下,并没有说陛下会有什么危险,主子多虑了。”玉连城的信上并没有任何关于轩辕凌不利的消息,事实上这些日子他们收到的战报也一再表示轩辕凌一路上非常顺利,捷报连连。玉连城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轩辕凌赢得太过顺利了,有些不放心而以。萧尘的脸色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好转多少,反而更加苍白,“轩辕他这一路的确是太过顺利了。”
秦洌皱眉,脸色微变,“主子是说这是南燕的诱敌之计?”
萧尘脸色难看的轻点了一下头,“燕希南征南疆,虽然有些损伤到底还是大获全胜,我们攻克龙腾又何尝没有损伤?何况……南燕还有一个南宫景明!”南宫景明,这个和她又杀子之仇的绝世名将。他怎么可能让轩辕凌那么容易攻入南燕境内,何况……前方传来的战报中几乎没有提到南宫景明这个人,那么在这个强敌入侵的时候,身为大将军的南宫景明不在前线御敌,此时他又在哪里?萧尘猛的起身,“洌。”
“主子。”秦洌认真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必定是有了极为重要的决定,而他,依旧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她。萧尘看着他,坚定地道:“我要去南燕。”秦洌并不意外,“我这就去准备。”萧尘拉住了他,摇头,轻声道:“洌,你留下,我一个人去。”秦洌一怔,震惊的看着她坚定地面容,平静的道:“主子说过不会再让秦洌离开的。秦洌也发过誓,今生绝不再离开主子身边。
”他怎么会让她孤身一人亲赴战场?他不能,也不敢。萧尘无奈的望着他,“洌……”清冷的面容有了一丝疲惫的神色,萧尘看着秦洌,“洌,我需要你留在凤城,你知道的,现在龙腾刚刚收复不久,人心不稳。还有我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哪一个是真心归降的?一旦我离开了,必须有一个人坐镇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