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神飞廉的血脉劫持夏桀之子 (7)
有莘不破嘘了一口气,道:“也是。”羿令符道:“商队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理了,静心养伤。还有就是回想一下你召唤玄鸟时候的体验。说不定到时候大有用处。”师韶指着西北道:“越过这茫茫群山,约两千三百里左右,就可以到达剑道。不过从这里到剑道全是万丈高峰横截,无路可通。”羿令符手一指,道:“看!”芈压喜道:“七香车!”七香车本来就是件难得的宝物,这一年来受江离精气培浸,再加上若木去世后化做一截桑枝依附其中,因而更是灵性十足。在云海中,它被打散后并没伤及元气,大变过后自发重组,此时正在吸收天地精华。师韶道:“可是七香车没法把整个商队运过去啊。”芈压灵机一动,道:“我们还有有穷之海!把商队装了,再坐七香车飞过群山。”羿令符道:“这主意倒不错。不过七香车要飞过这茫茫群山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成。用过以后,有穷之海只怕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了。”
有莘不破笑道:“还好我们商队宝贝够多,否则可就麻烦了,准备一下起程吧。我是跑不动了,到时把我一并装进去吧。”转头对雒灵说:“你要不要去见见你师父。”
雒灵闻言站起来,感应良久,微笑着摇了摇头。有莘不破奇道:“她老人家不见你?”雒灵又摇了摇头。“莫非她老人家已经离开了?”雒灵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芈压道:“雒灵姐姐,你这闭口界太麻烦了!早点练成吧!芈压想跟你说说话。”雒灵仍然微笑着,头一低,师韶却听见了一下无声的叹息。
都雄魁笑道:“干吗躲着不去见见你徒弟?”“嘿!盯着你啊。我刚才一个不留神,你就向那小子动手!说话没有口齿,四宗里面,就你最不要脸!”“谁说话没口齿来着!”都雄魁道,“我答应你不伤他,可没答应过你其他事情。何况刚才那一下子,我明明就是帮他。”“帮?他需要你帮吗?他又不是刀子举不动!要你自作主张控制他的右手让他杀人。”
都雄魁笑道:“他口里都喊‘杀杀杀’了,手却不动!老子看着不耐烦,顺水推舟而已。反正他已经动了杀意,那个女人,就算是我杀一半,他杀一半。其他那些,可都是他自己动的手了,和我无关。”
“哼!很多时候,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你我心里明白!别以为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想把江离从他身边带走,是不是?算了,江离走了也好。不过以后别再碰这个小子了。”
都雄魁冷笑道:“若碰了呢?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不成?”“你说呢?”“嘿!”都雄魁对名震天下的心宿其实也十分忌惮,他还有求于人,不愿两人就此闹僵,道,“这事就不提了。没想到藐姑射这次竟然会出手。”
“这人做的事情,哪一次我们能想到?季丹结婚那晚的事情,才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从那以后,无论这疯子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诧异了。嘿嘿,你要转换话题也不用扯上藐姑射,不如说说‘小水之鉴’的事情如何?”
都雄魁笑道:“‘小水之鉴’?不要也罢。”“不是说好了么?你为何反悔?”都雄魁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那有反射之能的‘小水之鉴’干什么,但……但你想拿来跟我交换的信息,嘿嘿!我已经知道了。你要说的是我血宗那个老头子没死的事情,对吧?”
“嗯,那小妮子一出现,你果然就猜到了。加上毒火雀池那次,他已经是第二次派出这小妮子了。真是奇怪,难道他已经完全复原?否则怎么敢如此张扬?”
都雄魁冷笑道:“完全复原?那不可能!哼!现在就算完全复原我也不怕他!”“那老头的事,我没兴趣。可惜,看来‘小水之鉴’是泡汤了。”“那倒未必。”都雄魁道,“我们可以把约定改一下。”“哦?我可想不到什么可以打动你的事情。别告诉我条件是让你去杀我徒弟的情郎。”
都雄魁道:“你放心!这小子我迟早要宰掉,不过不是现在。这样吧,我可以帮你激发那两个娃子的隔代血继,但你要跟我上天山,帮我一个忙。”
“呵呵,原来是要我帮你对付那个老头。”
都雄魁冷笑道:“那是本门家事,岂能让你插手?是另一件事。”
“究竟是何事?”
都雄魁沉吟不语,似乎在想如何措辞。
“莫非你想对祝宗人的徒弟动手?”
都雄魁笑道:“知我者,莫若苏儿。”
“呸!少恶心!唉……”
都雄魁奇道:“叹什么气?”
“我叹祝宗人和伊挚不该去干什么补天的蠢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搞得他们一个人神俱灭、一个元气大伤,他们的徒弟哪会像现在这样任人摆布?”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想补天也就算了,如果存了这个心愿,那时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都雄魁道,“一旦成汤起事,伊挚固然无法抽身,祝宗人也非卷入不可,这可是数百年不遇的鼎革巨变,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在这场巨变中活下来?”
“唉……他们太一宗就是这样,一面追寻茫茫不可知的天道,一面又无法抛开对芸芸众生的挂怀,殊不知天道讲究的是遗世而独立,人道却要入世化俗,两者背道而驰,如何能得而兼之!”
都雄魁笑道:“他们哪里是不知道,只是妄想两者兼而有之罢了。嘿嘿,当年申眉寿倾向天道,不理人事,结果被大夏王疏远,给祝宗人留下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祝宗人却反其道而行,来个大发慈悲,哈哈,补天!哈哈,想救天下众生,结果落得个尸骨无存。哈哈,哈哈,哈哈……”
“好歹一场道友,你竟然这么没良心。嘿嘿,祝宗人的大徒弟没好下场,不知道小徒弟将来又会如何。”
劫后余生
采采睁开眼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要醒过来?”不醒过来,她至少不必面对现实: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朋友屠杀自己的族人,而最讽刺的是,她还不止一次地幻想能靠这些朋友来挽救水族的命运。有莘不破错了么?好像没有。因为他这样做是为拯救他的故乡和他的亲人。但妈妈的话也没错。事情的确像水后所预言的那样发生了:闯进来的平原人,毫不留情地把水族杀得一干二净。
整个血腥的场面,采采在小碧水水晶中看得一清二楚,有莘不破拿着屠刀斩下一个个人头的场景不断地飘浮在她的眼前。“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刻采采甚至相信,那个狰狞的男人才是有莘不破的真正面目。“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采采低声抽泣着。“采采……”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采采一阵颤抖!小涘!采采这才回过神来,打量周围的情况。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在自己的脚边,有一眼温泉热滚滚地冒着,把这个初春的寒意驱赶得不剩一点,只留下一片温暖和春情。她回过头来一看,搂住她的,果然是洪涘伯川。
“小涘,你果然还没死!”采采忘情地抱住他,突然发现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啊!”她惊叫着推开怀里的少年,然而有限的距离却让他们更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身体,一种更加强大的诱惑力从彼此的身上散发出来。小涘抱住了她。“不!小涘,我们不可以。”小涘的呼吸粗得就像发情的野兽,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抚摸她。
“不!小涘!”采采知道自己必须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否则连自己的堤防也要崩溃,“小涘,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还活着?”
“嗯……”小涘迷迷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那个有莘不破砍了一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伤口却合吻了。采采,我们一定是在天上了……这里好温暖,只有你,只有我……”
“小涘,别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采采忍住羞涩,察看小涘的伤疤——那道伤疤竟然从左边肩头一直延伸到右胯。采采大吃一惊,说:“小涘,转过身去,我看看你的背部。”小涘转了过来,他的背部赫然也有一道伤疤,仍然是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胯。看这样子,有莘不破那一刀分明是把他砍成了两截,那小涘怎么还可能活着?“莫非,这里真是天堂?或是地狱?”“我不管!”小涘转过身来紧紧搂住她,“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不要!”采采软弱地抵御着自己的欲念,但她的乳房已经挺起来了,口中无力地呻吟着,“小涘,不要。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理会人间那些条条框框?”
“可是……可是我们很可能还活着啊。爸爸说过,世上有一个很厉害的人,无论多厉害的伤势都能治愈。甚至连死了不久的人也能复活。他说过,当年他就是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才活了过来的。小涘,我们一定又遇到这样的人了。我们……我们还没死。”
“那更好!”小涘的声音也犹如呻吟,“我们在一起,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让水族重新兴旺起来,好不好?”采采一听,连心也颤抖起来。“采采,你问过我,我们有千万个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却没有一个在一起的理由。现在有了。我们必须在一起,不然水族就要灭亡!我们必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水族继续繁衍下去!让祖神共工的血脉流传下去。”“可是……小涘……”“采采,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水王,你就是水后。我们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将来他们长大了,学好了本事,再给爸爸妈妈,给你,给我,给我们的族人报仇!”“报仇!报仇!不!我不要!”“难道族人被屠杀的仇恨,就这样算了不成?”“可是小涘,我们斗不过他们啊!”“我们斗不过,就让我们的儿孙去做!平原人总有软弱的一天,我们总有强大的一天!采采,我要和你生下许许多多的儿女,让他们把我们的血,还有我们的仇都流传下去!”采采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身体到心灵,她的堤防已经彻底垮了。
“多完美的仪式啊。”“确实很香艳,水族的女人就是骚!”都雄魁想起了阿芝,随即冷笑道,“不过我从来不知原来你也有这种癖好,看得这样津津有味。”
“去!别把我和你这下流坯子扯在一起!我欣赏的是他们的心声。那么极端,又那么热烈;那么抗拒,又以欲望和仇恨来瓦解这抗拒!只有死而复生后的繁殖愿望,加上血海深仇的深刻印记才能爆发出这样完美的孽缘。”
都雄魁笑道:“现在‘水之鉴’已经到手,这两个小的你打算怎么处置?”“随你便吧。”都雄魁道:“既然如此,就任他们自生自灭。我倒很想看看他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后代来。”“你能看到?”都雄魁笑道:“别忘了我已经练成了不老不死之身!嘿!再过个一两百年,等他们这一族再繁衍多些,我再来掳一批回去做女奴!”“你可得小心些,别玩出火来!共工的血脉可不是好惹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水族首脑的觉醒多半和你那个老头子有关。不过水族的力量还远未到达极限,要是完全觉醒的话,只怕你未必对付得了!想来多半是那老头子又想利用这一族的力量,又害怕再造出个共工来连自己也对付不了,所以在激发他们的隔代血继时才留了一手。”
都雄魁傲然道:“哼!他怕,不代表我也怕!再生出个共工来也不要紧!水漫天下?嘿!哪能和我们四宗的终极灭世相提并论!”
“随你吧,反正我就快抛弃这个世界了,几百年后的事情,我既看不到,也没兴趣管。”
有莘不破等回到了商队。他的体力和真气的消耗比预想中要严重得多,到第三天才站得起来。桑谷隽运用作茧自缚之功,在蚕茧里一直昏迷不醒,但羿令符等人都能感到蚕茧中的他,力量正在慢慢恢复。
羿令符一边放出龙爪秃鹰,探明了通往天山剑道的风路;一边整顿商队,准备出发。师韶不改初衷,要顺着大江回中原了结心愿,有莘不破挽留不住,只好置酒为他饯行。有穷四老均有礼品赠送,师韶却半分不受,道:“我一个瞎子,沿途乞讨便是,这些带在身上,累身累心。”
铜车早已上岸,芈压把所有通灵水马都放了,师韶也登上了特地为他留下的竹筏。有莘不破道:“如果见到伯嘉鱼,代我向他致谢。”
师韶奏起惜别之韵,踏上水马群拥的竹筏顺水而下。曲子犹在群峰之间,竹筏却已变成一点孤影,点缀着雪山白云、碧水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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