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其实并没有九个部州,若是真真计较起来,实际存在的部州不过只有八个而已。可因为九为天道数极,当初请那些老学究一般的悟道者们给大陆命名时为取彩头,强行推衍大陆过往,认定大陆辉煌时期曾存在过第九个部州,才将大陆命名为九州。
取名九州,有人以天道数极为荣,可也有人将这不识数的举动当成嘲讽那些老学究的笑料。是赞是辱,对这些微不足道的议论,那些已经道法大成,看透世间因果的老学究悟道者们只是笑笑而已。
九州大陆历史悠久,传承无数,光是有文献记载可循的历史便是有着数百万之久,更不用说那尚无文献的蛮荒岁月与神话时期。
岁月如潮,时间永远是传说的缔造者。
百万年的光阴足以使大陆孕育出无数的传奇故事,比如九州正史之一《炎帝策》中所记载的吞噬天地异火,揭穿异族阴谋拯救九州大陆于末世浩劫的无上炎帝。
比如野史《东仪轶闻》中所记载的百年修道成仙,凭一柄诛仙剑破世间万法,被誉为大陆剑宗祖师的逍遥剑仙。
再比如坊间绿林之人最喜欢谈论的,曾魅惑众生,以倾城绝色将九州帝王们玩弄于手掌之中,仅凭一己之力挑起九州狼烟的绝色奸妃——云梦妖姬。
种种,种种,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不辨真假。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传说都是如此耀眼,一些传说存而隐,默而皇,如幕后的观众,冷眼旁观世人冷暖,不曾出现。
于是无论正史野史,若是有心人观察,便是会发现在无数显名的传奇之中,有数个贯穿整个大陆历史线条的东西隐晦的存在着,每个传奇,无论真假,都或明显或隐晦的将它们提及。
它们不曾牵扯到大陆的命脉,也不曾在大陆历史上掀起波澜,就这么安静的存在着。
无名而始,无迹而行。
跨越传奇,隐于九州。
其中之一,便是九圣泉。
“天道沐恩,九州圣泉。”
在九州大陆上,每个部州道气最为浓郁之地就存在着一处玄妙无比的泉水,名为圣泉。
大陆八州共有八处圣泉,颜色各异,为彩虹七色加黑白两色,只是因为大陆并没有九州,所以彩虹色之中的蓝色圣泉也只是与消失的那一州一样,无法考证。
圣泉的存在,远比人类的起源要早,所以无法真正说明它的来历,只知道它一直如此存在着,不枯不竭。
异族灭世,万物凋零时,它不枯不竭,却又不滋养万物,独守方寸之地。
盛世天章,道法大兴时,它不荣不溢,却又不晦暗断流,安立桑梓之隅。
岁月的流逝给它添上了神秘面纱,年代越久便越是神圣难测。终于,在无尽的传奇们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后,跳出了岁月枷锁的圣泉,便是成为了大陆最为神圣,最为神秘的存在。
八州八泉,不多不少,好似天意一般。
不变,就是永恒。永恒,就是真理。
于是随着八泉的存在,八个皇朝应势而生,分统九州大陆,号称圣泉守护者,以维持圣泉的不变为家族世代流传之重任。
一方水土一方人,每个圣泉所庇护的王朝都是形成了自己特别的文化传承。
如象征血色杀伐的红色圣泉所养育出来的部州之人,生来赤发红瞳,绝对的力量崇拜,对弱者视如草芥蝼蚁,可随意杀之,多出妖孽,所以被其余部州之人称为抑制在人体之中的妖魔,红色圣泉也是被人们称为抑妖圣泉。
白色圣泉,则是被人们称做摇光圣泉,庇护下的子民白眸白发,灿而摇光,天生的有着光之亲和力,对光系的道法有着无上的造诣。
黑发如墨,潜幽逐隐,是为黑圣泉子民。
碧波绿裙,长生永恒,是为绿圣泉子民。
等等,等等。
八州八泉,一切都是如此的合乎天理,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若是一直如此,也就没有这个故事的存在了。
可是完美的大陆就如一个精密的机器,越是精密,越是容不得一点小小的瑕疵,哪怕是混入的一点砂砾,也是能让整个大陆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故事起源于五十年前的一场大事件,天大的事件,大到可以改变整个大陆的历史走向。
但是,这事件又是极其隐晦,极其难以擦觉,并且知道真相的人又缄口不言,避之如晦。
人们只知道,某一天醒来后遥望各州圣泉,却是会发现每道圣泉上都生出了一条奇异的细线,直插天际,不知尽头。
“呵呵,老先生,你就不能讲点别的故事吗,这种连小孩子都能倒背如流的轶事听起来真是让人乏味。”
云彤雪狂,破庙内的篝火边,少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对着身边的褴褛老者不满的抱怨道。
少年并不认识老者,老者也不认识少年,两人不过是恰逢暴雪躲入同一个破庙的陌生人。
少年只知道这老者是个落魄的傀儡师,不,确切的来说老者只能算是那种走街串巷,靠操控木偶傀儡表演来养活自己的手艺人。
老者话很多,从两人相遇烤火开始就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表演木偶习惯了,老者说话有时候说得很有条理,有时候却说的莫名其妙。比如刚才关于九州大事件的事,他已经不知疲倦得说了五次。少年本是识礼之人,现在却也是忍无可忍的出口抱怨。
听见少年的抱怨,老者转过头,抬起干枯的眼皮用浑浊的双眼盯着少年。
“怎么,少年郎,你觉得老夫的故事不好吗?”
少年讪笑说到:“老先生莫怪,只是距你说的那什么大事件已经过了五十年,九州除了圣泉上多了九条细线,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若不是你现在提起,恐怕我都忘了这什么大事件了。”
“不提起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没有什么影响,它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老者本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笑容慢慢扩大,就如水滴滴入平静的海中激起无数涟漪,阴骘的老者竟然是在少年一句话下狂笑了起来:“没有影响?真的没有影响?哈哈哈,咳咳。”
“有什么好笑的,我有说错吗?”被老者嘲笑,少年不满的问到。
老者停下笑声,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如看蝼蚁般看向少年:“凡人终归是凡人,呵呵,少年,你觉得我的傀儡戏法怎么样?”
少年莫名其妙,看了看老者摊在身边的那已经开始腐朽的木头傀儡,也不客气的说到:“不过旁门左道。”
老者不以为杵:“没错,傀儡术,小者旁门,以像物控偶娱人为业。中者左道,操凡生而掌天下。可,你知道傀儡之大者为何?”
“为何?”少年被提起兴趣。
“呵呵。”老者再次轻蔑的冷笑两声,却是不再看着少年,反而转身向着庙外看去。
大雪还在下,天地之间都是一片白芒,远处山峰,近处城郭,人力,天堑,都是在大雪下被化作纯白,没有一丝偏袒。
只是,纯白的天地之间,遥遥望去,圣泉之上的九色垂天细线却是异常的扎眼。
老者凝视着这大事件后唯一留下的九条细线,嘴角微微扬起,原本枯死的神态竟然是隐隐的散发出了一种意气。
指点江山,主宰天下的风华意气。
“大者,改红尘戏凡生,以天地为歌台,以苍生为傀儡。你的一举一动,皆是在我掌控之中。我爱你爱,我恨你恨。你不是我,我却是你。无上之存在,无形之存在,所以大者为,至凡至尊。”
“..”少年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老者转过身间少年沉思的模样,透出一丝赞许。
“少年郎,我们相遇再此风雪破庙也算是一场缘分,老夫看着风雪一时半会儿也是停不了,若此,可愿看老夫一场牵丝傀儡戏?”
老者说罢,手中十指莫名多出无数细线。
细线飞出,牵连在地上的腐朽傀儡上。
傀儡一被细线连接起来,顿时有了生机,纷纷雀跃而起,在老者手下飞舞。
少年看着老者手中的细线,看着细线下生动的傀儡。
半响,突然抬头,看向庙外风雪之中的九色垂天细线,渐渐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而身前,三尺红台已经搭好。
“哈哈哈哈!少年郎,看好了老夫这出,牵丝傀儡戏!”
老者狂笑一声,红开之上,帷幕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