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园大厦,七楼,醉如仙茶舍
“老狼,你知道,我不能让我手下的弟兄们冒这么大的险,一个玩不好就是有去无回,这种代价我承受不起。那些叛徒就继续当他们的狗儿子去吧,我现在有自己的兄弟,兄弟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自己也过得很开心,这就足够了。”一个长得有些强壮的男人坐在迈克的对面给他添着茶说。
迈克说:“不用他们去,就我们几个。”
壮汉放下茶壶说:“就算只有我自己去,万一我死在那里,我的弟兄们怎么办,我老婆孩子的墓我怕别人扫不好啊。”
“你要是死了就正好直接下去找你老婆孩子团圆了。”迈克没好气地说。
“哈哈。”壮汉爽朗大笑了两声,然后双眼死死盯住了迈克的墨镜,说:“老狼,咱们是过过命的兄弟,你知道有些仇恨是抹不掉的,但人这一辈子不能被仇和恨毁了,我老婆孩子的仇我会报,那些龟儿子的命我也会去挨个去取,可我不会通过干这种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去让别人帮我报仇……所以老狼,对不住了。”
“那潘多拉之盒要是落在真理研讨会手里怎么办?”迈克质问道。
壮汉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对迈克说:“我说你傻啊,世界观察者是什么组织,他们想找东西能找不回来?就算他们自己腾不开手,那他们大可以去找金战云、娜塔莎啊,‘佣兵七王’里活着的还有好几个,他们都不上,你急着往上冲什么?”
迈克起身走出茶舍的时候,听到背后那个壮汉呼喝的声音:“发财,你小子替老子打牌没把老子裤子输干净吧?上次八万替老子打牌差点没把老子输得只剩下裤衩……”
“哎哎哎!东风你别帮九条他看牌啊!”
“幺鸡!手老实点,别想着出老千!”
——慧园大厦,八楼,又一杆台球休闲会所
“抱歉啦,迈克先生,今天老板不在哦。”门口一名扎着一头酒红色长卷发的兔女郎朝着迈克鞠了一躬说。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和朱丹砂的。”迈克说着已经走了进去。
“唉?找我和朱丹砂先生吗?”兔女郎有些奇怪地跟了上去。
……
“没兴趣。”长发男子利落的一杆把黑球打进了底袋。
“如果真理研讨会拿到了潘多拉之盒,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迈克倚在台球桌边说。
红球在袋口弹了两下,没有落下去,男子清秀的面容有些不悦,打磨着球杆皮头说:“别人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天下炽热,此心独凉。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不要想着再用所谓的‘大义’来说动我。”
“是因为在捷克被你害死的那个女人吧。”迈克冷漠地说。
朱丹砂又是一球不进。
“观察者手里有那个女人的妹妹的下落。”
“啪!砰,咕噜……”一声清脆的撞击,红球飞出了球桌,落到地上,滚出了好远。
——慧园大厦,九楼,无心诊所
“呀,迈克先生,今天还没有到交租的日子吧!”小护士见到了迈克之后明显有些惊恐。
“医生在里面吗?”迈克嘴上虽然还在问着,但脚步却已经朝里面走了进去。
连续推开了几个房间,都没有看到医生的身影,直到迈克走进走廊最深处的解剖室,才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打扰别人的实验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年轻男人摘下口罩说。
“一个恋尸癖还是不要拿实验当幌子了。”迈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但听了医生说出如下的话之后,迈克又表情淡定地站了起来:“我建议你不要坐那里,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我用来做养蛊实验的,上星期刚从里面跑出来一只变异的太攀蛇,我把它抓回去之后又往里面放了感染过Z病毒的巴勒斯坦毒蝎和巴西漫游蜘蛛……忘了告诉你,那种蜘蛛是可以导致****永久性坏死的。”
……
“哇,迈克先生说的这些好可怕啊,那个‘潘多拉之盒’里的病毒应该比李林你研究出来的那些病毒还要可怕吧?”小护士露西惊叹道,
医生李林面无表情地说:“谁知道呢,不过如果我们把那个盒子拿到手,研究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如果能够把潘多拉之盒完好无损地交还给观察者,他们愿意让你在他们的‘墓场’里面任挑一件威胁等级不高于A+的东西。”迈克说。
“现在我只对那个盒子有兴趣。”李林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特殊,并非人们常见的那种“扑克脸”,冷漠也是表情的一种,真正的面无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平淡。
“那你打算怎么办?”迈克问。
“我会自己去找研讨会那群家伙的麻烦。”
“那祝你好运。”
——慧园大厦,三楼,上弦月酒吧
正午刚过,可是这家酒吧里还是有大半地方正处于一片幽暗的状态。当初这里装修的时候,无名餐厅的阳阳就曾经吐槽说:“把窗子用透光率这么低的玻璃全都封死,是要在窝里冬眠吗?”谁知道这句话似乎真的一语成谶,这件酒吧的老板娘整天就是半睡半醒地趴在后场的吧台上无所事事,跟冬眠真心没什么区别。
“您来了,迈克先生。”带着黑手套的年轻调酒师对迈克点了下头说。
“红发在吗?”迈克在酒吧前台停住了。
“老地方。”调酒师继续一丝不苟地擦着手里的玻璃杯。
迈克拄着拐棍朝后面走去,上弦月酒吧是分前场和后场的,前面是外人来消遣的地方,而能够来后场的只有真正的“客人”,七楼的茶舍也是这种情况。
来到后场之后,迈克只听到了那台仿古风留声机里放着《落叶》,一眼看过去都没有找到任何人,只好喊了一声:“喂,如果还没死的话就抓紧吱一声。”
这时,吧台后面传来了幽幽的声音:“是谁……这么想让老娘死啊?”然后一只纤细的手从吧台后面伸了出来,抓着吧台奋力爬了起来。
“有事情找你。”迈克走了过去,帮着把她拉了起来。
被拉起来的这个女人身材有些纤弱,但她随手一握都像铁钳一样有力。她披散着深红色的头发,虽然倦怠了梳妆的脸庞将她的年龄显露无疑,但她五官的底子都还在,那张风情万种的脸让人不由得想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那个女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是你啊……是要找老娘来一发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来错地方啦。”
“正经点,跟你说正事呢。”迈克拍了拍女人的太阳穴说,“世界观察者委托过来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完成了的话可以帮我们给夜莺正名。”
听到这句话,女人原本混沌的双眼猛然爆射出锋锐的精光,可很快又回归了平常,她打了个哈欠说:“那你去吧,连着老娘的那一份一起。”
“任务很艰难,我有预感,恐怕会对上真理研讨会的暗卫。”迈克的声音和钢琴曲的声音交织了,变得有些黯淡萧索。
“那就别去了,兴许夜莺这么早就在下面看见你也不会高兴。”女人慵懒地照着镜子说,“虽然她挺倔的,也最讨厌受委屈,可有时候她宁愿受委屈,也不愿意让你吃太多苦。”
沉默的迈克像一根竹竿子一样杵在原地,女人看到他那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说:“世上有些东西,欠了就是再也还不上了,你要是真死在那里了,非但挽回不了什么,反而亏欠更多。迈克,我们都老了,当初打下这栋大厦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就让我们在这里终老吧,米娜那孩子会帮我送终的,乔露露也能帮你送终,楼下那家伙也有小芽衣……你看,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说完这些,女人摇晃着酒杯,轻吟着一段古文:“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迈克听着那个困倦的女人如梦呓般的温暖蓝图,脑袋垂得很低。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说:“红发,我们确实是老了,可不是每一个老人都能放下过去的一切,在平静生活中安心终老的,尤其是在他被时间追上了之后。我不能每年每月每天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过去带给我的煎熬之中,那样的生命不叫活着。”
“我明白了。”女人的嘴角弯着一抹笑着的哀愁,“你还是无法面对那段过去……不过也对,曾经的我们是多么痛苦啊,可人所有痛苦的本质,不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吗?可是现在你的实力甚至还没有当初的八成吧,现在的你难道就能摆脱当初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和愤怒了吗?”
“当然。”
黑暗中传来的迈克的声音,女人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伫立在面前。
“死亡已经再也抑制不住我对胜利的渴望,不要和一个无所畏惧的人谈痛苦和愤怒了。”
老板娘看着那个人影转身离去,默然不动。她有种错觉,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了。
——慧园大厦,二楼,爱书人图书音像制品店
“哟,是迈克啊,看你的眼神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看来你是有事情要找我了。”坐在门口的一个穿着十分随意的大叔摇着扇子说。
因为带着一顶大草帽,这个男人的大半个脸都被遮住了,让人判断不清他的年龄,不过看他的胡茬已经是灰白色的了,想必不会比迈克的年龄要小。
“老狼叔?”旁边的一个扎着团发的小女孩抱着一摞书从一边走了过来,“今天的老狼叔气势很足啊,就像出鞘的利剑一样。”
这个小女孩不过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件浅桃红色的儿童旗袍,吃力地把书放到了书架前,分类摆好。
小女孩把书摆好之后,转头看去,两个大人好像已经说完了什么事情,大眼瞪小眼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迈克沉不住气,先开了口:“我知道,老山,也许你曾经视‘朱雀’如生命,可现在它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把可有可无的武器罢了,这并不足以打动你。但潘多拉之盒这件事毕竟事关者大,要是真的对上了真理研讨会的暗卫,如果你们佣兵七王不出手,恐怕是绝无获胜的可能。”
“佣兵七王?”老山仰头苦笑了一下,“当初就有很多人对这个称呼抱有质疑,如今我们这些人死的死,退的退,也就只剩下‘元帅’和‘逆战’两个人还坚持在第一线了,我们这些家伙又有何德何能,担得起佣兵七王这个称号?”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佣兵界无可置疑的代表,个人武力的世界最巅峰,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段传奇,是谁都无法否认和取代的。”迈克认真地说,“我知道,芽衣还小,你放心不下她,所以我这次来不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而是……如果最后真的对上了真理研讨会的暗卫,那么还请你联系到佣兵七王中其余的几位,不要让人类的未来落到那群疯子的掌握之中。”
不修边幅的大叔默声点了点头,迈克向他微微颔首致意了一下,就起身离开了。
“嘛,走好哦,老狼叔。”风芽衣甜美地笑着送走了迈克。
走出书店之后,迈克心中也是颇有感慨,站在世界佣兵行列顶峰的“佣兵七王”曾经的光华是多么耀眼,比北斗七星还要引人瞩目,可如今佣兵七王的境遇却可谓惨淡。
佣兵七王之首的“龙骑的娜塔莎”如今不复当年悍勇,当初的“战场之王”也只能坐镇军中,得了个“元帅”的雅名。
佣兵七王之二的“不败的莫特安”如今已经大隐隐于市,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猥琐大叔……现在说的正是刚才书店里化名老山的那个老板。
排在第三位的“奇迹的金战云”依旧活跃在各地战场,不过这也是因为他最年轻的的原因,比十六岁成名的娜塔莎都要小上一岁,被称为“逆战之王”的他如今也只有二十八岁,未来依旧有着无限的可能。
第四位的“绝杀的明嫣薇”已经销声匿迹,让人闻风丧胆的“索命之王”已多年再无音讯。人们都说,自明嫣薇之后,世上已经没有连狙了。
第五位的“英雄的风澜一”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和他的妻子一起“永垂不朽”了,独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幸好风澜一的挚友莫特安收养了他的遗孤,一起隐居了起来。
第六位的“浴血的科林诺”已经因为重度伤残而彻底退出了佣兵圈,听老山说,他隐居在一座英伦小镇,每天就是钓钓鱼和看看电影。
第七位的“燃烧的克鲁索”也于早年被证实已经死在了北欧战场,他也是最早的一位被确认死亡的佣兵王。
一代神话佣兵七王死的死退的退,当年的“最强佣兵团”如今只剩下迈克一人在苟延残喘,曾经的“最强特工组”也只剩下红发一个人在酒吧里慢慢发霉……想到这里,迈克心中的窒痛愈演愈烈,让他险些握不紧手中的拐棍。
我……我的朋友们啊,我们曾经……是那么勇敢。
……
在崩坏的动荡的世界,在这个被扭曲了的时空,我们试图重新构筑真实。
谁布置了阴谋,谁让我们掉进圈套。
而我们以生命为代价所换取的,也只是一句……我们没被改变。
而如今,这世界的面目全非几乎使我麻木,这人间的无可奈何也使我心灰意冷。
我将要去迎战的,是你们葬身之处的那段过去;我带着的,是你们所有人的勇气和热血。
如果未来我不再出现,也请记得我的存在,比一切的印记都要鲜明。
为我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