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在广东廉江那个地方,八捻塘村有一个地主人家,这家人光是一天吃的谷子就得有一百多斤,他家开的烟管从村头开始,二十多个房间连成一排,烟管的长工有十多个,从早忙到黑,另外还有专门负责耕田的长工,负责掌牛,养猪……的长工。
这份家业传了三代人,经过后人不断的努力,发展到了如此规模。现在这份家业的主人是黄孝公,在他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孝贵和孝兴。
黄孝公这辈子经历了民国时期,日寇战争,国共两党的争权,听说共产党誓实行共产主义,取消地主制度,不禁让他害怕到极点。
194年五月一日年是黄孝公大喜的日子,他成婚二十年,一直膝下无子女,直到这一年,这一天,他的妻子终于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对男孩。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警惕似的睁开双眼,一脸严肃的表情,紧咬着牙床,过了好一会儿了,他一直在观察着他自己的家,好像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上一般,一切变得有点陌生,直到一阵腹鸣,他才哆哆嗦嗦一个人走向厕所。
黄孝公自言自语说着叽里咕噜的梦话,他还在观察着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家,开始大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开心而死!一不留神差点儿一脚踩进了茅坑。
中午的时候,孝贵从自己家里走出来。步子越迈越快,正在打扫院子的阿林跟他打了声招呼,他也没注意到。真是一愣神的功夫,孝贵就已经走进了大哥的家里,眼前是一个露天的院子,周边围着栅栏,种着各类花草,中央有一颗遮阴的大槐树。
树荫下放着一个摇乐椅,大哥的那对双胞胎正躺在里面安安静静地睡觉。坐在一旁的奶娘看见孝贵来了,立刻笑了起来,站起来说道,“孝贵来了!存兴跟存庄刚刚睡着。”
孝贵把遮在摇乐椅上的一层白色的纱布揭开一个小角,朝里面看去。才几天大的孩子,好像做梦都在做着吃奶这件大事,嘟着胖嘟嘟的小嘴,一双小手就放在嘴边,不时地动一动,那一根根小小的手指!那可真是小得让人想象不了,只有亲身见过,亲身摸过的人才能知道。
“孝贵。”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走过来,她正是眼前这对双胞胎的母亲,她摸摸孩子的脸,轻轻说道,“存兴,存庄,你们的舅舅来看你了。”
孝贵笑了笑,就在几天前,当他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孝贵把其中一个孩子,应该是存兴放到自己手上,仅仅用一只手掌就抱住了他,而现在肯定不行了,他们正在以他能感受到的速度在成长。
一只淘气的小脚丫从被子里蹬了出来,可他还在睡梦中呢,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蹬被子了,还真让人受不了。难怪他的大哥会感觉自己正在做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消说,此刻就连他这个舅舅都有点飘了起来。
“额头上有颗籽的是存兴。”阿霞说道,她站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奶娘搬来一张椅子,她就坐在孩子旁边,看着他们。
孝贵把纱布放下来,问道“嫂子,大哥是不是在账房?”
“嗯,他吃了饭,逗了一会儿孩子就进去了。”阿霞说道。
“嫂子,别坐在这儿,有点儿穿堂风,坐月子的人禁不起风吹。”
“没事,穿得厚呢,稍微动一下就热了,在屋里闷得慌,我想在外面坐坐,我知道的。”阿霞说道。
孝兴也来了,快三十岁的人,瘦瘦高高的个子,颧骨突出,衣服似挂在身上一般,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还没有从鸦片的味道里醒过来。个子不高的水全照顾着他,孝兴时而让水全搀扶着自己,时而将自己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别扶我了。”孝兴说道,让水全站开,跟在自己身后,他自个儿站着,尝试往前走几步,他想要自己走进大哥的家门,虽说有点晃悠,但也令他感到满意了。
“二哥,嫂子。”孝兴喊道,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响得让人腻烦。他经过院子的台阶时踩空了,差点儿摔倒,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孝贵扶住了孝兴,孝兴坚持说,不需要扶,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刚才只是意外。
他们来到账房,孝公正对着账本,一只手提着毛笔,另一只手拨打着算盘。孝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脸舒坦的表情,什么事都忘了,后来他伸长着脖子,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烧茶的炉子火旺旺的,不一会儿茶壶里冒出滚滚蒸汽,孝公熟练地泡好三杯茶,倒上。这会儿本来伸长着脖子的孝兴已经睡下了脑袋,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大哥,阿德带人来了没?”孝贵问道。
“来了,我让他们在后院再吃一顿饭。”孝公说道,“他们听说我生了一对棒小子,几个人合伙给我送了份礼,说是前几天在廉江干活,不知道我的喜事。”
孝公从兜里拿出一个手表,随意丢在茶桌上。
孝贵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能值几个大洋。”说完把手表放到茶桌上,“大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孝公说道,显得有点不耐烦,“他们凑份子给我送礼,我一人还了他们一个更大的红包。”
“时局在变了,大哥。”孝贵说道,呷口茶,“国民党在走退路,对周围的人好一点,也算是我们对自己尽了一点微薄的退路。大哥,我想去香港,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在等着你的喜事到来,看到存兴和存庄我很高兴,我想再等一个月,喝了孩子的满月酒就走。”
“我不会走!”孝公说道,一脸固执的神气,“要是共产党不成功呢?我要守着家业,你实在要走,我也不反对你。”
“我也不想走,这儿是我的家,我走什么?”孝贵说道,双眼盯着茶杯,入了神。“可我们几兄弟的事怎么办?万一以后这里不行了,大家还有个去处。”
“你说得对。”孝公说,他站起来,走到锁钱的柜子前,“你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别动,昨天你说要找我商量事,我就知道了,柜子里有一万,我拿八千给你。”
“大哥,你选好人没有?等我走了以后,谁出货?”孝贵问道。
“你说呢?”孝公问道,“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事,可惜三弟是个鸦片鬼,出货这种事最好还是自家兄弟做。”
“鸦片?这哪是鸦片啊?别开玩笑,它根本就是自家地利割下来的烟草。”孝兴迷迷糊糊地醒来,咂咂嘴,还以为有人在说他,睁大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在大哥的账房睡着了,而面前的两个人正盯着他,他就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净,挺了挺干瘪的胸膛,理了理几天没换洗的衣裳。
“做梦都想着抽鸦片!”孝公厉声说道,吓得孝兴缩着站起来,站得端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不敢看向其他地方。
“坐下,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是不是没钱了?”孝公问道。
“我就是想着今天是出货的日子,想帮帮二哥的忙。”孝兴惶惶恐恐说道。
“你能帮什么忙?一身骨头比肉还要重,骑马你要摔下去,坐轿子你要喊屁股疼。”孝公越说越气,站了起来,“早就叫你别抽那害人玩意了。”
“我要去!”孝兴说道,不知道哪来了点勇气,连也抬起了一半,“二哥,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孝贵说道,伸手把泡好的茶递到他手里,那杯茶就吸走孝兴的注意力,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杯子里的茶水,终于也稳住了自己。
“他说我还能生!”孝兴说道,连头也抬了起来。
“谁?”孝公问道。
“长兴路的那个。”孝兴答道。
孝贵皱着眉头,“那个算命先生?你是不是给了他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压根没给过他钱。他说应该是我的身体其他方面出了问题,导致我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他要再观察观察,才能找到原因,大哥,二哥,我也想要阿平给我生孩子的啊!关键是我根本提不起那兴趣,无法干那事。”孝兴说道。
“江湖郎中,专医死人!”孝公哼了一声,“我还想你多活几年,我不准你去找他,不然我叫人砸了他的招牌,叫他医鬼去!”
“真的,我可以的,大哥。”孝兴脸上难得泛起了潮红。
孝贵拿出怀表,看看时间,发现有点过了,说道“大哥,让三弟和我一起去吧,我会看着他,反正你不让他去,他自己也有办法。”
在后院,十多个挑夫已经装好货,挑夫头儿阿德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满意,大家都干得不错,就从自己担子上解下了一个小巧的水烟筒,恰意地抽起来。在烟嘴上塞上烟丝,点燃,咕噜噜地吸上几口,往烟筒里吹上一口气,一个恰当的力道,那点点燃烧过的烟丝就会想吐口水一样喷到地上,不一会儿,地上满是鸡屎似的烟丝的尸骸了。
和孝贵,孝兴来到后院的还有阿广,他是本家阿林的大儿子,二十五六岁,有着一对诚实的大眼睛,总是大大地睁着,手指又粗又长,手掌更是比一般人大得多,一巴掌可以抓起一个西瓜,脑袋瓜子总是转来转去,有着一股聪明人的活力。
马厩里有三匹马,它们见到孝贵了,就打了几声响鼻,有点儿高兴地抬起腿蹬几下,尾巴也甩起来,昂起头把缰绳拨到一边。
“今天骑黄色那匹。”孝贵说道,阿广向着马厩一溜小跑。
“等等,”孝兴喊住阿广,“今天我也骑马。”
阳光刺得孝兴眯住眼,他低着头,连背也拱得越发地低了。后院的挑夫们早绑好了自己的货,一些坐在树荫底下纳凉,几个在吸水烟,还有的在地上划了个井字,在玩游戏。
阿德趁着还没出发,赶紧带着一个挺精壮的小伙子走过来。
“东家,东家。”阿德笑道,拉了拉身后的小伙子,让他走前一点,“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叫阿金,一挑能担一百多斤,两挑两百斤,妥妥的。”
“不错,以后就跟着你的叔叔干,这里一个月要来三次,你要真能挑上两百斤货上廉江,我加你工钱。”孝贵说道,拍着阿金的肩膀。
阿金挠着头,两片厚厚的嘴唇蹩起来,犹豫着说道,“这个难,我以前都是在码头上干活,小路难走,很难办到。”
孝兴骂了一句,笑了起来,在阿德肩膀上擂了一拳,接过他的水烟筒,说道“把自己的阿金说得跟牛似的,人哪有牛的能耐?”
阿德拍着阿金的厚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问道“你还不信啊?年轻人就应该搏命地找钱,他咬咬就可以办到。”
这时候阿广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孝贵踩着马蹬,一个翻身坐了上去。水全在孝兴屁股上推了一把,他终于也做了上去。
小路蜿蜒难行,昨晚又下过一场雨,泥路上到处是小水洼,阳光照耀着,明亮亮,闪着光。挑夫们担着货,排成一列,每个人之间都留着一个转身的间距,阿德走在前面,微侧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小心前行。
远远的,骑马的孝贵和孝兴在最前头,水泉跟在孝兴的侧面,时而埋头赶路,没过多久他就会突然紧张似的抬起头,看着孝兴,见到他还在马上,拍拍马肚子,他总疑心孝兴会突然出其不意地摔下来。
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再过一会儿就能上大路。阿广从后面赶上来,问孝贵要不要穿捷径,会快很多。
孝贵点头,让他去看看路,昨天下过雨,能走就走,不能走就算了。不一会儿,阿广跑了回来,说道没问题。
“那你回去告诉阿德走捷径,千万小心路滑,他要是觉得不行的话,还是跟着我走,宁愿多走一会。”孝贵说道,轻轻拉了一下缰绳,继续走了。
挑夫们在岔路口停了下来,等着阿广回来告诉他们怎么走。年纪大一点的挑夫大坤坐着,他的肤色特别黑,也有可能是他不爱说话,不怎么会搭理人的缘故,他一有空就会坐着或者蹲着,两只眼睛直直的,眼也不眨地看着地面或者任何事物,一直要等到有什么事必须去做了,他才会动一下。
“大坤,你在干什么?你又对着什么东西入了神?”阿连说道,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他丢去。
阿金看着阿连,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嘴巴怎么也停不下来,挑着一百多斤的烟丝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在刚才那段长长的上坡路上他也没能忍住,一边喘气,一边说话。
“阿连,你这个丫子!大坤是你阿叔,小心他揍你。”站在大坤前面的广林发话了。
“是吗?我好怕!广林叔,你什么时候还我钱?”阿连还是一如既往的嬉笑着。
广林可没有料到这一茬,支吾着说道“我怎么知道?有了不还你了,急什么?又不是不还。”他说着说着,走到阿连身边。
“照相了!”阿连拉着广林和阿金蹲到一处小水洼钱,看着他们水里的倒影。
“笑话大王!”广林赞扬道。
“走捷径了。”阿广走了回来告诉阿德。
“可以吗?本来路就窄,要是滑一下可不得了。”阿德说道。
阿连百无聊赖,跑去挑逗阿广,阿广立即回敬一句狠上几倍的话,他说不过,只好走了回去。
“阿广那丫子是凶哦!”阿连叫着阿金,跟他说道“我问他刚才是不是跌了一跤,屁股上有个印子,他就跟我说老妈的事。”
“别惹他,我听阿德叔说,以后他会是我们的头头,负责出货。”阿金说道,心里有点紧张,为了多赚几毛的工钱,他真的挑了将近两百斤的货,田间小路更是难走,他没有经验,要是不小心滑了一脚就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非掉进田里不可,要命的是他们要穿过的还是水田。
一开始非常顺利,虽然有那么几次稍微地滑了一点,他立刻把脚插进泥里,慢慢停下来。走在他后面的阿连也换上了一副审慎的表情,基本不说话了,更不敢开玩笑似的去催阿金走快点。
阿金第一次走这么难行的路,心里难受极了,又很害怕。之前他是在码头上做挑夫的,都是水泥路,走起来又稳又妥,他挑起货,走着像是在跑,他完全是个中强手,大多数人只能看他的背影。阿金自信自己是一个做挑夫的好料,从十六岁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一开始有点累,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状态,专心地挑着货物,走啊,走,双眼直视地面,慢慢就感受不到肩膀上的重量了,整个人像是入了定一般,说不上是快乐还是难受,只是时间突然变得很快了,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再回头想想,自己已经超出了其他人,多挑了好几担货。
阿金极其热爱挑夫这个身份,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即使他身边的人都遇到过这样那样的事故,导致挑着的货物掉到地上,但是他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不敢想象它会发生。每一次捆扎货物他都极其认真,他想,既然他不会摔倒,那么货物永远都会好好的,他极力让身边的明白这一点,他,阿金是一个挑夫,是一个好挑夫,他正在挑着的货物永远是安全的,让人放心的。
阿广完全没有料到最后一小段路会是那样,很可能是耕牛犁完田以后,顺便在小路啃了几口草,懒惰的农夫又没有把牛身上的犁具收起来,一路刮过去,路被毁坏了,上面光秃秃没有草,路被断断续续成了一小节,一小节,露头的泥巴还很湿,一脚下去,很可能会摔倒。
阿广破口大骂了两句,走过去试试,难为地停了下来。
阿德也停了下来,把担子从左肩换到右肩,朝前看看,大路近在眼前,拐个弯就是了,又向后望望,大家都走一大半的路。
“阿德,你说是坚持过去还是倒回去?”阿广问道。
阿德挑着货上去走了两步试试,说道,“这个你说了算。”
阿广听了,眯着双眼看着阿德,“我身上又没挑货,走过去自然行,你自己挑了货,自己知道。”他说道,又朝前走了好几步,回头看看阿德的意思。
阿德呢,他也跟着朝前走了几步,看样子四平八稳的,笑了笑,但是还是坚持阿广说了算。
“你这个人精!”阿广看着阿德的双眼说道,“我说,我说就退回去,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阿德说道,他又想朝前走,又不想出意外,一时间停在阿广面前,不前行也不后退,僵持着。
“你要觉得没问题就走吧。”阿广说道,阿德听了一点也没有动的意思,似乎还站在那儿发着愣。
这时候阿广不耐烦了,喊了一声“走呀。”阿德突然动了起来。
阿金突然脚下一滑,完全控制不住了,身体僵得像根木棍摔下去。脑袋迅速转动,扭头蹩了一眼水田,刚插上的秧苗绿油油的,水也很清亮。两只手闪电一般想要抓住两担货,“我抓住了!”这个想法像枚炮弹在他脑袋里炸开了花。“哌”地一声,他整个人仰面朝天掉进水田里,双手是向上举着的,然而货是沁在水里的,随着他的挣扎,更过的货沾上水。
阿金的脑袋里此时是空空的,唯有那道炮弹声,炸得他找不着北。想要举起两百斤货是不行的,更别说在水田里,他像是疯了一样要站起来。
“啊!”阿金大喊一声,这一声惊讶,原来自己摔倒了,两担上好的烟丝请满了水,还沾着泥!“啊!”阿金继续大喊一声,这一声绝望,货全毁了,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啊!”阿金最后喊了一声,怎么办?他怎么赔得了?就算他像鬼一样干活,不吃不喝两年也赔不了!
阿连第一个跳进水田里,一只手抓住了其中一担货,另一只手提起阿金。
阿金在水里抱着两担货,茫然不知所措,眼神黯淡。阿连费了很大劲才把他拉了上去,因为他死抱着两担货,绝不松手。
前面的阿广和阿德知道后面发生祸事了,都急忙跳下水田,赶过去。看见阿金抱着两担货坐在小路上,正流着泪!
阿德悔不当初,弯着腰大大“嗐!”了一声,差点没把腰扭断。
眼前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阿广思忖了几秒,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叫了声“大家别动!”他踩着水田拼命跑着,去找孝贵。
不一会儿,孝贵来了,后面跟着伸着脑袋,似笑非笑的孝兴。
“大家退后走,换路,都小心点。”孝贵说道,叫来了阿德,只见他满头大汗,连连作揖,拼命地说着好话,还悄悄看了一眼阿广,心里犹豫着是自己把话说出来,还是等阿广自己说出来。
“你也走吧,有什么事等到了廉江再说。”孝贵说道,他的眉头竖着,说不出的吓人,“阿广,你有什么要说的?”
阿广没支声。
孝贵重重地哼了一声,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阿广立刻明白了,要是自己到现在都还不承认,肯定完了!脸涨了通红,支吾着,嘴唇在动,但还没有声音出现。他明白孝贵的一切意思,要是他认为自己品性有问题,自己绝对完了,出货这种美差下辈子也轮不到他。
“是我的错!”阿广大声说道,连眼泪也落了下来,“是我叫阿德走这路的,我本想跟你说的,但是我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傻住了,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孝贵听了,倒没说什么。传来了孝兴的声音,“阿广,你这个蠢小子惨了,就算你跟那个挑夫平摊,你一年不吃不喝的工钱也抵不了那两担烟丝。”
“没事了,等闲下来再说。”孝贵说道,并叫孝兴管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