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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汤匙明月光

小小的身影,站在窗前,站在灶台前。月光把他小小的身影拉长,黑影投在墙角,印在墙上,蓬乱的头发在月影之下无处遁形。

小孩儿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左手紧紧捂着嘴巴。他想呼喊,但是他不能发出声音。因为他一旦发出声音就会破坏这夜的宁静,月的美好。宁静也好,美好也罢,与这个蓬头垢面,浑身是土的小孩子是搭不上边儿了。他不能喊,是因为他怕惊醒这屋子的主人。可他却想喊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别人家,第一次在深夜走进别人家,第一次在深夜偷偷摸摸地走进别人家,第一次在深夜偷偷摸摸地走进别人家还打算拿走些东西!

他想喊,是的,他想喊。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行窃,做一个小偷,做一个贼!但是他却幻想过自己遇到小偷的时候,那就是喊,大喊抓贼。他此时竟是想抓住自己,但是他在来这里之前想的确实做小偷,甚至一路上还不停的为自己鼓劲:加油,做一个小偷也不会很难嘛。然而,他还是想喊,做小偷不是他的本能;但是在家里看到小偷大喊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小孩儿的呼吸渐渐平缓,小脏手缓缓地放下来。他是来偷东西的,这是他站在他人厨房中的目的,刚才的忐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事,不宜迟。

小孩儿吸了口气,发出了极为轻的声音,但是在这安静的气氛下,这个声音居然吓了他自己一跳。小孩儿蹲下看着面前的两个橱柜,略作思考,选择了一个伸手打开。

是的,他选择了,在短短数秒他做出了智慧的选择,让他能直接找到自己的目标,省下了多开关一个柜子的时间。

柜子的把手是金属的,借着月光看去,一个锃亮,一个明显的沾着油污,黑糊糊的。常用的调料、刀叉、碟子、酒杯肯定是放在那个把守黑糊糊的柜子中。一般不常用的橱柜会放什么?当然是不常用的厨具,这当然也包括——新餐具。

月光撒在这一套新餐具上,小孩儿觉得眼睛要被晃瞎了!他在某个场合绝对见过这个国家最上乘最华丽的餐具,但是远没有这一套新餐具在这一刻带给他的感觉震撼!这是无法言状的感受,应该叫惴惴不安的幸福还是应该称为不劳而获的兴奋?总之,这套餐具就是他的战利品!

这一整套餐具?哦,不。他只拿了一件,只是他不知道该拿哪一件,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拿勺子,拿柄稍长些的汤匙。这是在他来的路上突然想到的,如果只拿一件,拿什么呢?

叉子?不能切割事物。刀?不能吃比较稀的食物。勺子!必须是勺子,只能是勺子。

刀叉的局限太大,勺子就可以用活!勺子的边缘可以切开发臭的烂肉;而勺子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叉起受了潮的烤面包;最重要的是勺子还能舀起如泔水一般的稀饭和菜汤,那才是他的主食!其实,这么想来,刀叉完全用不上,勺子就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唯一,所以最好。

可是他面前有六把一模一样的汤匙,这个他完全没有想到啊!额头上的灰因为皱眉而掉了小块,在月光下飞散不见。他的目光六在汤匙上扫了一遍,然后舒了一口气,眉头也展开了。那一刹那,他流露的表情似乎是解答了难题,或是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很好选择。六把汤匙有一把是特殊的,和其他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这些银器汤匙本来应该体型匀称,花纹统一。可是这一把比其他的明显瘦了一些,而且根本就没有雕刻花纹,只有一条基本纹理和其他汤匙一样,这才能看出它们是一套。

没有再次犹豫,就是它了!小男孩把小脏手在小脏裤子上抹了一把,又把短裤网上撸了一段,露出没有那么脏的大腿,他的脏手抹在大腿上,留下一道黑印。这下手算干净了,然后他轻轻地拿起了那柄汤匙,一套银器中唯一的残次品,紧紧握地在手中,浅浅地藏于袖中。

蹑手蹑脚的关上柜子门,他缓步走出厨房,再穿过客厅。避开了那块翘起的地板;避开了枯萎的鲜花;避开了放在桌沿,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的蛋糕盘;也避开了脚下窜过的家鼠,如果踩到老鼠惊动主人,自己就会被抓住像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了。最后,他来到了房子外,轻轻关上后门,快步走进小巷,遁入夜色。

月亮在极高的天上,月光均匀地洒落在大街小巷,洒落在城墙城堡,洒落在人们安睡的房顶上,洒落在流浪者佝偻的身上,洒落在整个王国,洒落在王国外的森林,洒落在森林尽头的乳酪山和大海,洒落在整个夜晚的世界。

奈斐走过两条街,正对着月光欣赏手中这个“完美”的汤匙。

“唉。”他叹了口气,自己来到下八区快两个月了。对下八区算是有了整体的了解,越是了解越是无奈。

在奈亚最初的建设规划中并没有下八区。这里原本是大河区的边缘的八个街区,地处河流的下游,又靠近树林经常有野兽出没,久而久之变成了只有穷人才居住在这些街区。莱恩国王登基之后,发布了一系列法令。

首先是分级令,将奈亚王国的居民划分成皇族、贵族、准贵族、平民和非法者。平民及以下不得在贵中区和平海区购置地产。这一限令让大河区的居民一下子变多了。

紧接着就是罪民令,凡是在奈亚作奸犯科被定罪者,在刑满释放后不得进入贵中区和平海区。这一限令让大河区成立犯罪分子的温床,屡教不改的罪犯们开始在大河区打造自己的势力和“小王国”。

大河区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引起了大量平民的不满,莱恩国王经过数次血腥镇压都无法平息民愤。于是莱恩国王下令建造了高墙。高墙不只是一道墙,还包括数道巨大的城门,高墙将大河区分为了两个部分。靠近森林的八个街区被分隔开,那些有过前科的所谓罪民被其他人驱赶到墙外。

高墙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奈亚便被分为了两个世界。墙外面的人想进去,墙里面的人不想让墙外面的人进去。

下八区的居民必须凭借特殊的通行证才能通过高墙城门,而在下八区想要拥有这样一张通行证难度堪比登天!奈斐原本急切地想要混进奈亚城堡,可是他现在总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到高墙之下喝令卫兵给他开门吧。

他能做的只有等,慢慢收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找到通过高墙的捷径。

偷一把汤匙显然对于通过高墙没有任何帮助,但这是奈斐在下八区生存下去的“敲门砖”。

这件事说来荒唐,可在下八区就是这么发生了。

下八区鱼龙混杂,有着五花八门的各色势力和黑帮。奈斐跟随着橡皮大叔加入了一个名为“暴食者联盟”的弱小势力。这个势力由一些蛮横的乞讨者组建,但他们比起普通的乞丐可是凶悍太多了。这伙人以胡吃海喝为己任,主要活动包括:组团抢夺他人食物,聚众前往饭店吃霸王餐,擅闯民宅吃完就走。

奈斐之前一直作为这个“暴食者联盟”的编外人员,一直跟在一群大人后面屁颠屁颠儿地去混吃的,大家倒是很喜欢他。在橡皮大叔偏心地“举荐”下,奈斐终于能够得到成为正式成员的资格!加入暴食者联盟的考验即是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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